第十五章 虽说听见了小胖子的冷哼,可这个时候恩梵也不能上去问他,只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回了母妃身边。 先是让恩梵送的礼打了自个亲亲孙儿的脸面,接着姜老太傅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自个的族兄,紧接着承元帝竟还给了这赵恩梵脸面,也令他去了奉常寺当差! 方太后至此也没了多少过寿的兴致,只是这事也不好说出来。承元帝见状,也不再多言,挥手叫了戏折子。 太后强撑着面色点了一出《大闹天宫》,便恹恹的挥了手,承元帝便也只要了一出《八仙贺寿》,也只有张皇后,丁点未受影响般细细的问了班主良久,按着自个的喜好点了《深闺记》与《游园惊梦》,甚至连出演的青衣花旦都特地点了人名出来。 锣鼓声一起,晚宴的气氛便开始松快,在场的宾客们可以起来四处转转,相熟的之间也可私下闲谈言笑了。 赵婉偷偷瞧这太后面色,虽知道这会上前怕有些不是时候,但眼瞧着起了风,也不得不取了一件单层的羽缎轻衫披到了方太后肩头,乖巧小意道:“虽还在夏日里,可天晚到底还是有些凉,您先用几口热场暖暖吧?” 方太后见下头的福郡王照旧面色如常,与周围的宗亲勋贵们相谈甚欢,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幽幽叹了一口气,点头对一旁的赵婉道:“嗯,你也去转转吧,不必总守着我这老太婆,哀家瞧着,万里那孩子已往这儿瞧了好几眼了。” 赵婉如今已近桃李之年,早是该出嫁的年纪,事实上方太后三年前就为她定下了荣国公的嫡次孙,方万里。 虽也是姓方,却并不是方太后一族,而是赵婉嫡母,也就是福郡王生母出身的家族,算是她礼法上的外家,亲上加亲的好事。 其实当初福郡王大婚时就考虑过方家的女儿,只是赵恩霖觉着荣国公府本就已是他的母家,倒不必这般多此一举,嫡妻的位置还可留着拉拢旁的势力,最后几番斟酌之下,也的确是迎娶了当朝广威将军家的掌上明珠。 而外祖家荣国公府,福郡王便提议将赵婉封做郡主嫁过去,算是安抚。方太后听后也觉得这主意方方面面都很是妥当,多方探听,又特意召了方家几个后辈见过后,最终便是方万里脱颖而出。 长房嫡出的幼子,不缺宠爱,只是上有好几个长兄,日后没有爵位可袭,父母又舍不得让他拼着性命去挣军功,尚了郡主保一生富贵倒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方家倒也乖觉,知道了太后的意图后便立即将方万里跟前的丫鬟通房都打发了出去,花街柳巷自是更别想,日日都只逼着儿子好好读书,显出了十足的诚意来。两厢都有意,这事自是一拍即成,只可惜方太后即将下旨过了明路时,方万里的生母却得了急病去了,按着礼法儿子需守孝三年。 方家正懊恼间,太后却是拍了板,将赵婉在身边再留三年,诸事都备下,只等方万里一出孝,便即刻大婚! 这般一来,才将赵婉拖到了这般岁数,方太后也怜惜她,常常借着年节宴会之际都叫方万里进宫来,好叫他们两个未婚夫妻能提前见几面,日后也好更亲近些,当着这么多人,他们两个又算是已有婚约,也算不得私会。 只是赵婉闻言却有些犹豫之色,低头道:“这般,不太好……” 方太后却只当她是女孩家羞涩:“无事,就在回廊上,宫人都在呢,莫害羞。” 知道无法推辞,赵婉低声应了,转身将自个两个贴身宫女都叫了来跟着,这才深深吸了口气,挺直身子往回廊上行去。 而宴会另一边,恩梵记挂着小胖子的那两声冷哼,见过了这么久已没人注意她,便端了一盘子寿桃就想起身去寻小胖子,只是刚起身被长身玉立的福郡王挡住了去路。 “梵弟何时学了这一手好字,倒是把堂兄瞒的好苦!若是早知如此,我也好时时去梵弟请教一二。”似乎毫不在意恩梵送百寿图的所为,福郡王依旧笑得温和,甚至恰到好处的带了一丝无奈,放佛只是恩梵故意跟他玩闹赌气似的。 只是若当真如此不在意,方才那个方老大人质疑时就该出声为她作证了,这会过来,无非是见事已至此,倒不如讨一个心怀宽广、不耻下问的好名声。 恩梵偏不如他的愿! “哪里哪里。”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恩梵一面客气一面躲到了自个母妃身后,顺王妃虽然心内诧异,但这种时候,也不得不接过话头,如所有母亲一般的,只说都是大伙夸过了,她儿子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好云云。 恩梵一见母妃开了口,便立马转身离开了福郡王,横竖他那般“懂规矩,识礼法”的人,总不至于跟长辈话说一半,就跑来追她。 小胖子依旧鼓着腮帮子坐在原处,那一盘子芙蓉凉糕早已见底,这会正在斯斯文文的吃着一道盐水鸭,看见恩梵过来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不慌不忙的蘸着酱汁。 恩梵也不在意,挨到了他旁边坐下,很是赞叹般的张口推荐道:“今天的寿桃很不错,不知御膳房那边加了什么,又鲜又甜,一口咬下去还有汁水冒出来,你要不要尝尝?” 说是寿桃,实际不过是面粉做出的点心,又不是真的桃子,便是加了糖心,也不可能达到一口咬下能冒出汁水的地步,恩梵明显是在胡说。 可小胖子闻言虽然满面的怀疑之色,但犹豫良久后,却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拿了起来,慢慢移到了口边。 恩梵见他真的要去吃,嘴角终是忍不住的露了一丝笑意,本就有些犹豫的小胖子立即便看到了,猛的将寿桃一扔,怒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又在骗我!” 恩梵笑出声来,连连讨饶:“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再说你不是也没被骗嘛!” “那是……”小胖子张口欲要争辩,却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他若不是看见了恩梵偷笑就真要相信的话来,一顿之后越发生气,只是扭头不语。 恩梵瞧了瞧他,又主动开口问道:“你为何说'又'?我之前又曾骗过你?” 小胖子继续扭头。 “唉,你都不说,我哪里会知道你是说哪件事呢?” 这次小胖子连身子都一并转过去了。 恩梵点了点头,故意道:“好吧,我就知道,你又再胡说了!” “我胡说?好!我倒问问你,当初是谁说南书房一放假便来寻我,请我去吃杏桃花鸭的?” 恩梵不提还好,说起这个来小胖子就越发生气! 当初他因与叶修武打架能罚了回府思过时,恩梵口口声声一得空就会去寻他,他在南书房放假的第一日就特意换了衣裳,在家中等了好久,可恩梵却并没有来,后两日也没有。 好,他只当是恩梵这一回有事绊住了,只是都没叫人来告他一声实在有些过分,还想着等下次见着了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可下一回,下下一回下下下一回,五年过去了,赵恩梵竟然忘了这事一样,压根就没来寻过他! 一、次、都、没、有! 从刚开始时的失望直到最后绝望愤慨,小胖子本也已经立誓他也要忘掉赵恩梵这个人,也忘掉那什么杏桃花鸭的。可架不住那一家烤花鸭的百年老店手艺确实不错,在京城卖过几年以后便口口相传,颇受赞誉,有知道他喜好的人便尝尝在他耳边提起这天杀的烤鸭! 提起一次便让他生气一次,提起一次便让他生气一次,偏偏为了作一个信守誓言之人,他直到今日都还没去吃过那一家香酥可口、外酥里嫩、从前朝传下来、有百年手艺的杏桃花鸭! 看着小胖子满面的控诉,恩梵一时哑口无言,那时小胖子还小,她当时的承诺本就是如哄小孩一般随口答应,哪里会知道小胖子会如此当真还记挂了这么久? 不过无论如何,这事的确是她不对,恩梵立即分外诚恳的道了歉,只说她最初的确是事忙,后来又怕他已经生气才总是不敢去,又连连请小胖子等宫宴罢了,就一道去补上这几年欠下的花鸭,最后甚至自罚了一杯清酒,算是致歉。 小胖子终究还是天真善良的,见恩梵说的诚恳便也以为实情是当真如此,再开口时口气都缓和了好几分:“哪有罚酒只罚一杯的?” 这要求实在不算过分,只是酒水这东西,一喝多了就得去更衣的,恩梵正想借故推辞之时,抬头便恰好看见了她一直留意的叶修文起身离座,偷偷摸摸的往回廊后去了。 恩梵目光一亮,放下了手中酒杯:“酒就算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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