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落下地,林玮琴由扶着丫鬟下轿后,才看到面前的这座大宅的匾额上写着“吴王府”三个大字,原来碧珑郡主是吴王所出。 即便林玮琴前世是深闺妇人,却也知道这吴王的封号乃是先祖用军功挣回来的,而吴王一脉也秉承了先祖的遗志,世代的吴王都能征善战,经常驰骋在沙场,所以碧珑长年不在京,随父母住在边疆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吴王府的宅院与庄王府不同,典型的武将风格,一条青石甬路直通到前厅,只在路旁摆了十几只山石盆景。 还未走到前厅,碧珑郡主由几个丫鬟簇拥着迎了过来,远远就笑道:“承你们的情,下了帖子,一个个都到了。” 林玮琴不知她请的是哪几个人,心里还有些忐忑,面上笑道:“这么热天,若是别人下帖子,我自是要推却的。但你好容易来京里一趟,我怎能落下这个机会。” 碧珑郡主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多日不见,恭宁的小嘴还是这样甜!”说着话,引着她往里走。 “今日来的都不是外人,我就把那些俗礼都去了。我们直接去后园快活!”碧珑郡主引着她绕过前厅,往后花园走去。 待客的地方是在后花园的绿漪亭,坐落在高出地面二三米的假山上,周围种着几十竿翠竹,环境幽深清寂,是夏天消暑的好地方。 绿漪亭正中的圆桌旁,早已坐了几个衣裙明艳的少女,林玮琴脸上的笑意有些浅,碧珑郡主今日请的这另外三个少女,她一个也不认识。 林玮琴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三人一眼,从她们的神色上看,对自己多半也是生疏的。 碧珑郡主引着她上了石级,边走边道:“上面三个都是我父王手下几个得力将领的家眷,言语若有得罪之处,你看在我的面上,别与她们计较。” 原来是武将的女儿,林玮琴在心内松了一口气,上了绿漪亭,那三个少女忙站了起来向她和碧珑行礼。 林玮琴看去,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人身量高挑,杏眼桃腮,生的最好;一人身材娇小,五官精致;一人身量适中,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 碧珑郡主一一向林玮琴介绍,指着生的最好的少女道:“这是董倩。”指着身材娇小的少女道:“这是武秀芝。”最后指着英气勃勃的少女道:“这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杜舞姑娘。” 林玮琴的身份自然不需与她们行礼,便淡淡的笑了笑,由她们让着坐在了客首。 杜舞快言快语:“碧珑姐姐今日可曾备下好酒?小妹在京这一年日日被母亲束着,一滴酒也未曾沾过。” 董倩就笑她:“你以为这还是在边关,小姑娘家哪有你这样嗜酒的?” 杜舞撇嘴道:“不是我说,京里的千金小姐也太娇气了些。前日我同母亲去一个御史家做客,那御史家的千金就为看见了一只虫子就吓得大哭起来,真是没出息!” 董倩和武秀芝脸上有些不自然,不敢去看林玮琴的脸色,杜舞说完才会过意,记得身边就坐着一个娇养的郡主,不好意思的笑道:“郡主,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 林玮琴淡淡一笑:“杜舞妹妹爽直,说的话也不差,我也觉得那些千金小姐太过娇贵了。” 碧珑郡主吩咐完丫鬟们,回头笑道:“恭宁,你莫在意,她说话就是这样,一向直来直去,也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性子,还总当自己是在边关。也就是琴儿你性子好,不会同她计较。” 董倩和武秀芝也在一旁为杜舞说话,林玮琴轻轻笑道:“碧珑姐姐真是与我生疏了,难道不知晨瑶也是这样的性子嘛,我又怎会与杜舞妹妹计较?” 碧珑郡主掩口一笑:“算我失言,等酒来后,我先自罚一杯。” 杜舞拍手道:“如果是好酒,这样罚还是便宜!” 碧珑郡主忍不住横了她一眼,董倩和武秀芝相视而笑。林玮琴也忍不住微微笑道:“杜舞妹妹真是可爱得紧!” 一会儿,精心准备的菜肴流水般送了上来。先是四小碟樱、笋等果品,然后是八道热菜,四素四荤,最后一坛小姐们喝的茉莉花酒。 杜舞不用人让,先饮了一杯,满口茉莉花香:“好酒!” 碧珑酒量也不小,一边举箸让众人吃菜,一边命丫鬟们斟酒。 林玮琴只饮了两杯,就觉头有些晕,忙捡了几个樱桃下酒。 “碧珑姐姐,府上的大厨应该是从边关过来的吧?来到京城后,小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正宗的三丝驼峰呢!”武秀芝说道。 碧珑道:“他原是裕泰酒楼的厨子,回到京城后才来的我们这儿。” 董倩轻轻浅浅地一笑:“那就难怪了,裕泰楼可是我们边关有名的酒楼呢。” 杜舞接口道:“要是哪天请客时能请这位大厨到我们府上也烧几道边关的名菜,那就好了。” “那还不简单?只要杜舞妹妹请客时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碧珑郡主爽快的说道。 武秀芝插言道:“到时别落下我们就是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 碧珑郡主夹了一筷白雪银耳,搁在林玮琴面前的小碟里,低声笑道:“我知道你不喜吃荤,特地命厨房预备了你爱吃的银耳,尝尝味道如何?” 林玮琴还没来得及品尝银耳,碧珑郡主又执了一把银酒壶,笑吟吟的往她杯里注满了酒,说道: “琴儿,我们两个好久没对过杯了。” 林玮琴只得举起手边的高足银杯,和碧珑郡主碰了一下杯,慢慢的喝尽了。酒水下肚,林玮琴只觉一股热流注入身体,周身都开始游荡起来了。想不到这具身子这么不能饮酒,林玮琴忙夹起银耳来过酒。 传杯换盏,一直喝了半个时辰,碧珑郡主才叫丫鬟们去取点心。点心有八道,花折鹅糕、果馅团圆饼、千层糕、寿字油糕、八珍糕、水晶包、蟹粉馒头、金钱饼。另外,每人一碗绿豆粥并一碗解酒的酸汤。 几人用过点心,丫鬟们撤下酒席,呈上五杯雨水煮的君山银针。 碧珑郡主道:“今日临清风,聚良朋,不可无诗。我们即席做几首诗如何?” 杜舞第一个答道:“碧珑姐姐,你是知道我的,一提到作诗,我就头大......” 董倩在旁笑嘻嘻道:“知道你是个俗人,没人勉强你做诗,就罚你在旁研磨铺纸就是了。” 碧珑郡主点头道:“这话很是。除了舞妹妹,我们每人一首,输的一人便在众人面前随便表演一项才艺。” 当下丫鬟们取来文房四宝,除去杜舞,四人各自思索起来。 林玮琴不擅诗词,前世她从来都没有吟诗作对的兴致,她最出众的才艺是音律,弹得好琴,吹得好箫。 碧珑郡主最先有了一首,改抹了一会儿,用小楷工整的抄了一遍。董倩和武秀芝几乎是同时落了笔,林玮琴居末,胡乱凑了一首应景。 品评完毕,大家都看向林玮琴,林玮琴早知道自己的诗要垫底,大方一笑:“愿赌服输。那我就献丑了!” 碧珑轻笑着问道:“是要拿箫还是拿琴?” 林玮琴选了箫,琴音发于内心而应于手,心境不同,弹出的琴音带着的感情也就不同,林玮琴重生一世,心境已与之前大为不同,很容易让人听出差别。而箫则不同,本身表达的就是缠绵凄楚的曲调,不怕人听出什么不同。 风过竹林,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绿漪亭周围环绕着数十根翠竹,一条石板小径在竹林中若有若现,罩得四外阴影凉爽。 一缕沉缓凄楚的箫音响了起来,六角攒尖亭里,林玮琴放在紫色长箫上的手洁白得像十管白玉一般,呜呜咽咽的箫音从她的指尖溜走,都飘到绿漪亭的上空,然后一点点的穿过竹林,向外散去。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箫音越来越低沉,愈来愈凄咽,仿佛把林玮琴的满腔怨情凑吹了出来似地,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重现,不甘,怨愤,愧疚,无奈等种种的负面情绪都通过箫声发泄了出来。 一曲终了,碧珑郡主第一个打破平静:“几年不见,琴儿的箫曲吹得越发好了。”只是太过凄楚了些。 林玮琴安静沉稳的笑道:“只要不污了在座几位的耳朵就好。” 董倩几人忙道:“哪会?郡主吹得真是不错,我们耳边到现在还有箫音缭绕呢!” 之后碧珑郡主挑了几个话题,众人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看看时辰不早了,小姐们便要告辞回家。林玮琴也要起身辞去,哪知碧珑郡主却按下她,非要她多待一会儿再走。 “好恭宁,难得今日你来,我给你从边关那带来了一件好东西,坐会儿再走!”碧珑郡主放柔了声音说道。 林玮琴看向她,眼里透出恰到好处的喜意:“劳姐姐费心了。” 碧珑郡主俏皮的眨了眨眼:“你又跟我客气!” 送走了杜舞等人,碧珑郡主亲亲热热的拉着林玮琴向自家的花房走去。花房就坐落在绿漪亭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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