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与她不过咫尺之距。 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颈侧,像是烟花过后的一地星火,不过瞬息,又烫得人颤栗。 颜予下意识抬手覆上那个地方,揉了揉,又收起半仰的姿势坐得端正不少。 她蓦地想起上个月在西南边陲采风的时候,自己还信誓旦旦的拒绝了一个男人,那时她和对方玩笑道:“我对情话的免疫很高,像你这样表白,我的心电图连波动都不会有。” 谁能料到,不过一个月,她却在黝黯窄仄的楼梯间,被一句迟来的告白打得措手不及。 没有浪漫的场景,也没有郑重的仪式,男人只轻巧的一句话,便搅的她胸腔里悸动不息,连感知都更敏锐。 她侧过脸观察他。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男人眸底愈发幽深,眼角泛着点红,目光灼灼又不知收敛,像伏在暗处被激起了欲望的兽。 喻子期克制着呼吸,又悄然做了几个吞咽动作缓解喉头的痒。他窥见了她不及掩饰的片刻慌乱,于是开始盘算,是否要再说点什么助燃。 “你……” “我……” 两人同时打破沉默。 诧异的对视一眼,又默契的噤声。 不待彼此再开口,楼梯间的沉静被打破。 头顶传来门被撞开的闷击,紧随其后是踉跄的脚步声,和门吱呀阖上的声响混在了一处。 喻子期抿着唇,面色不算好。 他一句“你允不允我”还没能说出口,就被楼上的人坏了事儿。 气氛变了味,他坐起身,正欲作罢,倏地听见些许特殊的动静。喻子期忙抬眼看向身旁的人,她张着唇微怔,显然是意外的样子。 楼上声响不停。 “想我没?”陌生男人话音含糊的问,似是嘴上还有其他动作。 而他的女伴声调婉转的回:“唔想,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 男人轻笑,低声说了些什么不太明晰,再往后便没有过多话语,男人愈重的喘息和女人压抑的嘤咛交织着,间或有衣料的摩擦声响。 黝黯密闭的空间,因为一对陌生人的情/事而旖旎回荡。 两人雕塑似的坐在原地,一时没有动弹。 若是走,必然就打断了楼上如火如荼的战况。 要是留,便是把自己置于水火之间反复翻煮。 喻子期错开视线,搭在台阶上的手掌已然攥成了拳,额角滴落的汗循着颌线又没入领口。 他口干舌燥的,头也开始发沉,灌了整晚的酒精终究还是作祟。 颜予将腿从他抻长的腿边收了回来,环住膝盖,不看也不说,只是听着,又恨不能自己听不见。 陌生男女仍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语调时高时低,不难猜测是发生了怎样的对手戏,又开展了什么新篇章。 颜予抬起左手揉了揉耳朵,又趁着手掌的遮掩瞥他,他阖着眼,唇线绷的笔直,额边隐约有青筋浮显,耳廓比给她扯裤子那天还要红上不少。 看起来很不好受。 她将头抵在双膝之间,也闭上眼,男人滚烫的体温和染了酒气的荷尔蒙顷刻间占据了感知,铺天盖地。 楼层之隔,有人情难自持,也有人好生克制。 分秒都变得漫长,熬过不知多久,楼梯间归于平静。 喻子期睁眼,长吐一口气,将领口拽的松了些,颜予听闻他的动作,也扬起头,左右转了转发僵的脖颈。 他轻咳一声,嗓音却仍然不对劲:“走么?” 颜予动了动唇,却没作声,她半敛着眸似乎在犹豫什么,眼睫不住的颤。 喻子期只耐心等着。 直到她下定决心似的,在身上翻找,然后从随身的卡套里揪出一张什么东西,托在掌心里递给他。 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一小块纸片上有零散字迹。 他接过,旋即眸底划过惊诧。 她弯了弯嘴角,语气轻软的只说了一句:“我前段时间回了趟一中。” 喻子期应了声,指尖磨了磨照片背后的墨迹。 字是他写的。 今年刚入春的某个清晨,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难得其中有她。醒来后他去一中逛了一遭,经过校友栏时,恰看见她的照片边角都翘了。 鬼使神差的,他就想留下点什么,于是向门卫借了笔和胶,在照片背后落了句话,再贴回原处。 他原以为这是唯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谁知竟被她发现。 颜予屈肘顶了顶他的小臂,支使道:“念一遍。” 喻子期挑了眉梢,又勾了唇,他拿起照片放在眼前,装模作样的看,然后逐字的缓声道:“你要是我的该多好。” 他起了朗诵的架势,句末还加了感叹,一腔深情藏在玩笑里。 颜予听他念完,粲亮眼眸蒙了雾似的,她探身凑近,半趴在他胸前,小猫似的晃着尾巴问:“你还要我吗?” 温声软语杀伤力巨大。 落在人心上堪比千军万马。 喻子期什么都不及考虑,只想当一回亡命之徒:“我要。” - 颜予在走廊踱了两个来回,觉得自己面色如常才进了包间。 徐声许是唱的乏了,没再坐在点歌台,翘着腿窝在颜予刚才坐的窗边位置。见颜予总算回来,随口问:“予宝你躲哪了,半天不见人。” “去外面透气。”颜予挨着她坐下,拎过自己的包清点东西,“声声,我就不跟你一块回去了啊。” “这就走?你干嘛去?”徐声问完,像是意识到什么,目光往四下一扫,果然不见某个人踪影,遂压低声音,“跟他一起啊。” 颜予点头。 “决定了?” 其实徐声并不意外,无论是在景程,颜予说不怕遭人非议,或是来时车上,颜予坦白那段遗憾不甘,都已将态度摆得明白。 她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进度如此快。 “嗯。”颜予笑答,“别搞得这么严肃,又不是高考报志愿。” 徐声撇嘴,探身取过自己的包,飞快的翻出什么,又做贼似的塞进颜予手心:“把这个带着。” 颜予低头一瞥,银色薄膜纸,正中凸起一道圆。她忙不迭攥紧手,哭笑不得:“用不着,何况这东西,药店酒店不都有。” “能一样吗?”徐声按着她的手,把东西塞进包里,“有些酒店连这东西都是假冒伪劣的,质量不过关,万一破了漏了怎么办?” 颜予还是头一遭和闺蜜提起房中事,表情不太自在,小声嘟囔:“就你见多识广。” 说罢,她拉上包,和徐声道了别,趁众人玩闹的正欢,悄然离开。 不过仍是被人发现。 杨湛往徐声身边一坐,端杯和她一碰:“这俩成了?” 徐声瞟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助攻的,能不知道吗?”杨湛掏出手机,点开喻子期不久前发来的微信,“有人托我把他落的外套捎走。” 他手指向下一滑,笑得别有深意:“还问我…哪的酒店僻静又环境好。” - 街边灯火璀璨,车流也只在路旁做片刻停留,尽兴的不尽兴的食客酒友勾肩搭背的挥别,俗世热闹非常。 喻子期叫了车,还没到,摸了根烟踩在台阶上等。他不似往常站的笔挺,微佝着背,单手插兜,半身笼在烟雾里。 他垂着眸,嘴角欲扬未扬。 祖煊的话还在耳边打转。 “真想发生点什么就制造机会啊,多在荷尔蒙汇集地独处几次,还怕没有意乱情迷的时候?” 如今倒是被他料中。 喻子期衔着烟,没抽,任它燃着,燃至一半时,身后脚步声渐近。 他取下烟,垂首看她,染了一晚的烟酒,她身上有几分颓然的气息。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便仰头笑了笑,眼型和夜幕里半亮的弯月格外像。 喻子期揉了揉她发顶,又将拂乱的发丝压好,沉声说:“没赶上十五,赏不了月了。” 颜予抬眼望天上:“夜色也不一定非要有月亮才好看。” 两人打哑谜似的,不知所谓。 或许是都紧张。 车很快就到。 两人上了后座,喻子期向司机报了地址:“御云山庄。” 御云山庄其实是个度假酒店,建在鹭城城区外的山脚下,往前不远是窄海峡,山水之色皆好,庄内还引了温泉休憩。 司机应声,按下打表器,又从后视镜递来一个不言而喻的眼神,暗搓搓打量两人。 若说两人是情侣,坐得太规矩,平白显得生分,若说两人不是情侣,怎么会大晚上往郊区的酒店跑。 司机瞥了眼两人上车的地方,灯红酒绿晃人眼,一摸下巴,懂了。 酒后春宵一度呗。 喻子期面不改色任由打量,颜予偏了头往窗外看,两人对司机所想心知肚明,并不打算开口辩驳或是表现什么。 车里没开空调,只摇下一点车窗,风里褪了热,吹得人很舒爽,连带酒意也消散。 颜予阖着眼,直到手机震了两下,两秒过后,喻子期的手机也发出声响,两人各自查看。 颜予点开徐声发来的语音,贴在耳边,结果是个男声。 “颜予,小雨衣该买还是得买,就徐声给你的那一个怎么够用。” 喻子期点开杨湛的语音,却是徐声。 “喻子期,你要是敢不做措施,老娘非打死你。” 司机没开音乐,也没人搭话,寂静的空间里,两段语音透过听筒传的一清二楚。 颜予和喻子期对视一眼,又迅速扭开头,二话不说按了锁屏。 真奇怪。 明明是深夜,他和她的耳廓颊边却有晚霞不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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