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面馆是29号,虽在步行街末端,但斜前方是十字路口,拐过去后不远有学校和写字楼。    面馆里的面价格实惠,味道好,吃客络绎不绝。  程韵在对面西餐厅坐了一个小时,进去的客人就有一百六十个。  今天还不是节假日。    程韵右手曲起两指,敲了敲桌面,“你算好了没,面馆一天的利润有多少?”    “我的个天!”  荣鑫在手机屏幕上数零,再翻过来给程韵看。    “一碗面十几二十块,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一点半,十七个小时营业时间,利润居然这么大。马叔穿着朴实,汗衫棉裤,完全看不出来啊!”    “薄利多销啊,再说你没注意他戴的手表吗,名牌定制。”程韵笑道,“走吧,现在食客少,我们去和马老板谈谈。”    进到店里,面馆老板马叔正从后厨出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看到程韵和荣鑫怔了怔,随即笑得憨厚又热情。    “少主和荣鑫过来了,快坐。”    程韵摆了摆手,道:“马叔不必客气,为了等您店里的生意清闲一点,我们在对面喝了一上午咖啡。”    明明只有一个小时,还是用我的钱买单,荣鑫暗自腹诽。    “那少主专程找我是……”    马叔问了一句,然后猛的想起什么,“哦,今天29号收租是吧?放心放心,钱我早就准备好了。”    马叔呵呵笑了两声,扯掉脖子上的白毛巾朝服务台走去。    “不急。”程韵喊住马叔,“荣鑫,把马家面馆以往欠的月租费统计单给马叔过目。”    说是单子,荣鑫递过去的是一个文件夹,夹着好几页A4纸。    马叔拿过来看,上面记录他自开店起到现在欠的所有租赁费,结合当时的物价水平、银行贷款利息算起来……所有的身家卖了都还不上。    他憨厚的笑脸挂不住了,“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先看看,别紧张。”  程韵环顾店内四周的装修,走两步就随手摸一摸。    “马叔,你这店里装修档次和对面西餐厅有得一比。”    程韵赞赏的朝马叔竖起大拇指,“就这消毒柜,奥林-格林斯,这牌子,欧洲进口!再看看这放二十块一碗的面桌……”    她摸了摸又曲指敲了敲,“哟,实木的!真舍得,把店面当家在布置也不为过了,难怪留得住回头客,安全卫生,用餐环境又好。”    “再看这白白的墙,看着就舒服。五年内三次装修,由原来的一层四十平,到现在的两层八十平,面馆生意肯定不错吧?不然哪能一次又一次的花钱装修。”    程韵好整以暇,道:“但欠缴的租,为什么一直拖着?”    马叔的脸色很不好看,盯着程韵的眼神既像长辈看胡闹捣乱晚辈的隐隐斥责,又像一个憨实富户,提防抢夺他保险箱的大盗。    马叔动了动,微提起前臂侧身对着程韵,是个警惕驱逐的姿势。    程韵与他对峙。  前几天,马叔看程韵饿肚子还请她客,可现在,角色戏剧性又讽刺的倒过来。    “哈哈哈……”  马叔忽然笑起来,“少主在我家面馆指点江山,还真有昔日程兄的气魄,虎父无犬女啊。”    “马叔可别取笑我,我这算什么呀。”  程韵佯装被夸得不好意思,脸上带着一丝惭愧之色。    “我爹才是视名利如浮云,视钱财如粪土的真英雄。不说惠及全国的慈善爱心学校,就眼前这条檀城钱脉,养了多少富户啊,店老板开的都是名车,那台尾数29的宾利是您的吧?”    程韵一脸艳羡,然后又面带愁苦。    “现在老虎回林中打盹,我这山猫下山,还没干嘛呢,就被家里一团烂账弄得焦头烂额。马叔您也是我爹朋友,如今又……发了!”    程韵再次敲了敲实木桌,脸色一整,“这样吧,太久远的事咱不追究了,先把十年的欠租交一下,如何?”    从程韵叨逼叨逼叨,步步紧逼的时候,马德旺就一愣一愣的。    他曾经也按时主动交租,但其他店老板不交,还笑他老实犯傻,都是血汗钱,自己攒着不好嘛。骁将堂是首富赚钱的营生多,不缺他这点租赁费,马叔想了想,随大流好了,法不责众嘛,也就不再交租。    程韵虽然年纪小,还是个女流,但一番话逼得马叔实在没话说。    荣鑫在旁边看,程韵紧迫咄人的眼神,还有似是而非敲桌子,都带着一丝丝警告威胁。    像一只稀有高贵又野性未驯的山猫,乍看和家猫一般可爱,触及到它的安全区域,冷漠警惕的眼神和锋利的爪子却像早已准备好,随时都能扑上来招呼你一个措手不及。    令人惊讶,荣鑫又重新认识了程韵,感觉她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马叔,应该是个聪明人吧……荣鑫保持沉默,避开他投来帮助的眼神。    马德旺心中计较一番。    二十年积攒的口碑和老顾客,还有这黄金地段,一百多万的房租,算得了什么。    骁将堂照拂他近二十年,顺风顺水的做大生意,确实赚了不少钱,况且往后……    他也舍不下这个金勃勃。    “行,我现在去银行给你提钱。”    “马叔好说话,干脆,”程韵笑笑,“不过您还是转账给山庄的财务人员吧,现在不兴提着一黑皮箱装大佬了,打眼,危险还老土啊。”    “哈哈哈,好,银行转账。”    服务员端来热茶,程韵接过,发现荣鑫在对着她发呆,心尖猛然紧了紧。    她的行事作风是不是和原身差别太大,露馅了?    “荣鑫?荣鑫?”  程韵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荣鑫忽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不知是便秘还是兴奋,红红紫紫的。    “十年的欠租?那有七七……”  “七位数,三百五十万。”程韵替她补充完整。  “那少主你——”  荣鑫的眼睛秒变¥¥,手猛地发力,差点把程韵从桌对面拉过去。    “这么有钱就把八百块的零花钱还给我啊,呜呜呜……”  程韵:……    这话也提醒她了,租赁费是要交给财务管家路三行统筹规划的。她拿下这么大一个单子,抽取百分之一的劳务费,该是不为过吧。    百分之一呀,哎哟哎哟,这可比每月八百块零花钱多四十多倍呢!    程韵心里还没乐完,小马突然嚎叫着‘少主’,从外面冲进来,咚一下单膝跪在她面前。    手拿一束艳丽缤纷,香气扑鼻的玫瑰花。    程韵吓一跳,手指紧张得恨不得把实木桌抠出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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