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小马已经连续一周吃住在骁将堂，马叔起先不着急，觉得儿子还是三分钟热度，可第八天早晨就来骁将堂堵人了。　　　　小马双手扒拉着武学堂的大红柱子，嚎道：“我死也不回去！面馆我是不会继承的！我不想一辈子跟个机器人似的只会拉面条！”　　　　马叔当场撅了过去。　　骁将堂的弟子都慌了，小马倒是镇静。　　　　他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黄金小麦粉，抠了指甲缝那么一小点，往马叔鼻尖一抹。　　　　嘿，马叔立刻醒了！抢过黄金小麦粉，宝贝似的紧紧握住。　　这是马家面馆的秘方面粉，价比黄金。　　　　小马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拿它刺激马叔清醒，气得马叔戳小马的头大骂‘败家子’，‘熊玩意’。　　　　小马任他老爹怒骂，就是脚不挪步。　　　　马叔见小马吃了称砣铁了心，摇头叹气的说管不了小马，失望的走了。　　　　做完早课，骁将堂弟子都坐在山林的溪边休息，小马脸色寡白的从山上下来，双腿和软面条似的，随时能晕倒。　　　　荣鑫胳膊肘拐了拐程韵，“少主，你的头号马仔太弱鸡。我们都休息半个小时了，他才下来，训练量连我们一半都没有，啧，不行啊……”　　　　程韵替小马讲话，道：“你在这骁将山跑了多少年？小马又跑了几天？站着说话不腰疼，别对他太苛刻好吗！”　　　　“可是马叔也很可怜啊，”荣鑫道，“小马和我的关系挺好的，我也不想损他，可师兄弟们说了，他的武学素质太挫！和小辰一起学新招式，小辰分分钟掌握要诀，小马一天都不行。”　　　　程韵扬起嘴角无声的笑，眼神微眯的盯着荣鑫。　　荣鑫被她盯得发毛，“干，干嘛？”　　　　“马叔许诺了你什么好处，恩？”程韵伸出手，“一人一半。”　　　　荣鑫瞪大眼睛，“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啊？没有，什么都没有！”　　　　“呵呵，谁信。”　　　　过了一会儿，程韵余光见荣鑫在纠结，心中暗笑，故意拍了拍腿站起，“回去吃早饭咯。”　　　　“等会！”荣鑫一把拉住程韵的手，肉疼道：“马叔给了我一个月的免费餐券，我……分你一半。”　　　　程韵打了个响指，“成交！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荣鑫疑惑，但还是把手机递给程韵。　　　　“山人自有妙计，你看我的，等下一起去马家面馆让马叔请客。”　　　　程韵拿着荣鑫的手机翻了翻，找到旁边躺大字的小马。　　　　小马看见程韵，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以为少主要亲自指点他，急忙坐起。　　　　“少主，师兄和我说有进步，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当你的护卫了。”小马卖好道。　　　　程韵：……　　哪个昧着良心的弟子在胡说，不切实际的希望更容易引入歧途好吗！　　　　她忽的出手，捏住小马的小腿肚子。　　“嗷~”小马发出一声惨叫，又急急的用手捂住。　　　　“你这肌肉已经酸得不成样子了，”程韵道，“别忍着，找人给你擦点药酒再按摩一下。”　　　　小马窘迫的看了程韵一眼，失落的表情难以掩饰，慢慢垂下头，低气压似乎肉眼可见的在他身周凝成乌云。　　　　“我注定是个loser，什么也做不好。”　　　　小马掩面，声音中的压抑积攒了很久，像阴暗角落里越织越密的蛛丝网，灰扑扑的落满黏腻的灰尘。　　　　抑郁得令人心惊！　　怎么回事？　　小马沉重的自我厌弃不像在开玩笑，程韵慎重起来。　　　　她记得小马在马家面馆跑堂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热情。想起那一束创意独特的面点玫瑰，心思细腻又富有生活气息。　　　　可小马的内心深处，竟不承认自己！给他人带来快乐，带来美食享受，自己却封闭了最沉重的暗疮。　　　　人前人后的反差，再不揭开，恐怕伤口溃烂，伤及根本。　　　　程韵思忖片刻，拍了拍小马的肩膀，点开荣鑫发在网上的视频。　　　　“小马，你先看这个视频。”她把手机塞到小马手里。　　　　“这是你送我的玫瑰花，荣鑫是个吃货你知道的，立马就安利到了网上。”程韵解释道，“你再看看下面的留言和点赞。”　　　　小马一条一条刷着留言，脸上的阴翳慢慢的一点点消散。　　　　网友们的点赞鼓励，刷屏求售卖链接的欣赏，还有玩闹般起哄面点小哥爆照……　　　　直白的热情让小马控制不住欣喜激动，获得认可是最有成就感的了。　　　　程韵松了一口气，缓缓道：“小马，你是真心热爱武学，还是有其他的想法，你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人一生的时间就那么长，尤其是年轻的这几年，时间更是弥足珍贵，你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的困难非要呆在骁将堂呢？你害怕的，是什么？”　　　　程韵穿书前，在医院长时间住院，家里担心她抑郁，给请了个温柔的心理医生，小姐姐就是这么问话的。　　　　小马的顿了顿，表情凝固。手机上的视频却没有关，一直重复播放，仿佛在汲取勇气。　　　　旁边的程韵也没打扰，在等他开口。　　　　“我从小就是班里最瘦小的那个，男孩子都不爱和我玩，女孩子倒是有几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上厕所时总有高大的男生戏弄我，放学也会把我拉进巷子里勒索要钱……一直熬到高中毕业，我的身高怎么也长不到一米七，就再也不想上学了，后来我去了一家厨师学校……反正我又逃了，什么菜式都没学到，算了，我只要会做面条就好了。”　　　　小马边讲边弓着身子缩着头，这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　　　　且越往后讲，身子缩得越厉害，到了最后面，似乎是破罐子破摔。　　　　又见程韵认真而沉默的听着，好像多年的委屈受辱像洪水出闸，需要讲个痛快方好过。　　　　“那天围着我的永胜门里有两个男生，我永远都会记得！”　　　　小马攒紧了手机，手指无意识的在评论区来回刷，“而他们，也好像认出了我。”　　　　“所以，”程韵直指，“你害怕。”　　　　“我！我……”　　小马瞳孔放大，声音像被忽然掐住脖子，我了半天，最后颓然的垂下头，点了点。　　　　程韵在现世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去过学校上过一天的学，但校园霸凌的新闻网上屡见不鲜。　　这种被群体排斥孤立，时时担心被‘强大’的同龄人伤害折磨的心理压力，是一生不可磨灭的阴影。　　　　“小马，你是不是搞错了，永胜门的打手才是loser。”　　　　小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眼神坚定的程韵。　　　　程韵笑了笑，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她第一次当知心姐姐，一定要给小马正能量传递信心。　　　　她安慰道：“他们小时候是小混混，长大了是酒吧打手，再过几年呢，能有什么出息？你就不一样啊，虽然你小时候总被欺负，现在也弱鸡……咳，别这样看着我，往事不堪但也过去了不是，要坚强面对……”　　　　被戳伤疤的小马木楞着一张脸，瞪着程韵——　　少主的安慰方式，真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