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城,服务员过来送点菜单,程韵示意给对面的吃货。 荣鑫大手一挥,冲服务员说:“不用看,你这里我熟。除了素菜,其他的全要,牛羊肉卷各三盘,再来一篮炸得香酥的香芋地瓜球。” “一份绿色蔬菜都不要吗?”服务员问。 “加两份生菜和白萝卜,”程韵指着隔壁桌一个人坐的于浪, “那个人,就上两盘牛肉和一份白萝卜吧。” 于浪丧气满满的缩在角落里抠墙皮,嘴里念念叨叨。 服务员“啊”一声捂住胸口。 若不是程韵指出来,完全发现不了阴影里还躲着个人。但现在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只要不吃霸王餐,服务员就不管。 程韵和荣森都不是多话的人,两人默默吃了七分饱,就停下筷子。 对面的荣鑫还在一盘一盘的肉往涮锅里倒,且都是辣锅。程韵蹙眉,有点担心她消化不良。 夹了几片生菜叶在骨汤锅涮了涮,故意从荣鑫筷子间抢过牛肉卷,捞起两颗鱼丸。 荣鑫眼皮上翻,睨了程韵一会儿,算啦算啦,不和她计较。 程韵笑笑,问旁边喝茶的荣森,“去银行查了没,于浪的资产只有两百万?” 荣森拿过程韵的杯子,边倒茶边说,“存款不到五十万,名下的房产、车和基金债券加起来一百来万,但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如果我们起诉于浪,收回的钱顶多七十万。” “呵,忙活半天一百万都没有?”程韵叹气,“亏了,我昨晚一宿没睡。” “算了吧,他也挺可怜的。”荣鑫道。 于浪桌上的菜没动,汤锅上的袅袅白雾恍惚了视线。 “房子是于浪买的吧,”程韵道,“让我们的律师帮他弄回来,栽在一个骗子手里,痴长的年龄估计都吃浆糊长大的!” 荣森道:“听说他以前就是这个样,缺爱。” 程韵手中没闲着,用生菜叶包好肉和鱼丸,裹成一个绿色的球,再用牙签戳好放在碟子里推给荣鑫。 荣鑫愣了愣,这是…… “我看了档案,于浪是被于老爹赶出骁将堂的,怎么回事?既然是我爹的心腹,为什么没留下来看守山庄?” 程韵没管荣鑫,继续和荣森聊正事。 她就是心血来潮,好歹是自己的家臣,偶尔宠一宠还是有必要的。 “于浪他爹叫于英伟,暗器功夫出神入化,和义父一样,也是武学堂的教头。” 荣森娓娓道来,“于浪也住在武学堂,比我们高一辈,年龄差得有点大,很少和我们交流。他又是天生的娘gay,行为举止做作了些,师兄弟们都很嫌弃。也不爱练武,平常无事,就跟在他爹后面缠着几位年轻的教头玩。” “后来于浪喜欢上一个教头,大胆出柜,于老爹气得半死,旧疾发作进了医院,醒后就断绝父子关系,把于浪逐出骁将堂。于老爹自认没有颜面再留下,就回老家了。” 程韵抿了口茶,“这性取向是天生的吧,何必闹这么大……” “你知道于浪喜欢的对象是谁吗?”荣鑫插嘴道,“我义父!钢铁直男,吓得不轻好么!” 程韵:…… 想起不苟言笑的荣叔,高塔般的壮汉,一看刀疤脸就退避三舍的狠劲。再想象于浪夹着双腿,含情脉脉的告白…… 噫,恶寒! 程韵道,“你这么一说,林纲的侧脸和荣叔是不是有点像?” “我也发现了,”荣鑫撇嘴,不自在道,“毕竟求而不得的初恋,总是影响最深的。不提这个了,那啥少主……” 她捏着一个生菜包肉丸,满脸笑嘻嘻,“这是给我的?” “对。”程韵没有多做解释,目光落在于浪那边。 “我去和他谈谈,他既然对林纲那么上心,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发现,很可能在装。” 荣鑫美滋滋的拿出手机给生菜包肉丸拍照,她刚刚没舍得吃呢,编辑文字发送至朋友圈,一抬头,三个肉丸只剩一个了! “荣森!” 荣鑫怒指亲弟的鼻尖,“你敢和我抢?” 荣森淡定的扯下牙签,“我只是帮你试试味,还不错。” “切,骗鬼呢你!” 程韵坐在于浪对面,桌上的菜原封不动,汤底都快烧干了。 “不吃吗?” “没胃口,”于浪了无生气道,“放我回去吧。” “回哪?” 于浪愣怔片刻,惨笑道,“我两处房子都被冻结了?不愧是骁将堂,半天就可以搞垮一个人。” “别说成骁将堂在欺压你,弄成现在这步田地可是你自己作的。”程韵道。 “哈哈,对,都怪我自不量力遇人不淑,还是个死基佬,哈哈哈,都怪我自己。” 于浪自暴自弃道,“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全世界都抛弃我,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嗤,在跟我卖惨啊?那你去天桥端碗好啦!” 程韵受不了他这样,动不动就要死要活。 从人生赢家反转成落水狗,大起大落是难受,你可以颓废、可以伤心。但玻璃心的认为全世界都容不下你就不对。有手有脚有健康,重来的资本足够了,世界到底欠你什么? 摔在泥地就装死,比蹒跚学步的小孩都不如,越活越回去。小孩都知道哭一哭重新爬起来,你一个大男人凭什么不振作? 但这些,程韵懒得说。 一个于浪脸太丑,对着整容脸,她撒不下鸡汤;另一个和于浪不熟,整垮他的推手就是自己,给根大棒再来颗甜枣,程韵的脸也没那么大。 “林纲是传|销头子的事,你是知情的吧。” 程韵直说:“如果你配合骁将堂和警方一起顺着这条线追捕,可以给你奖励。” 于浪低下头,沉默拒绝。 “……你死心眼吧!”程韵气不过,大骂道,“林纲根本没把你放心上,犯得着还帮个人渣掩盖犯罪事实?” 于浪依然沉默。 “算啦算啦!”程韵有一丢丢的怒其不争,“走,和我们一起回骁将山庒。” “回山庄?我没听错吧……”于浪的眼睛猛的一亮,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我能,回去?” 荣鑫过来一掌拍在于浪肩头,拍得于浪像根风中摇晃的狗尾巴草,“当然!少主都发话了。” 车子拐进熟悉的山路,看到巍峨的骁将山,于浪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被逐出师门十多年,年轻气盛的热血早已被独自一人的孤寂冷却。他心中又恨又酸,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想念这里,每逢节日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开车在山脚一圈圈的转悠。 如今落魄得一无所有,倒是可以回家了。 于浪的脸贴在车窗,搜寻每一处的风景是否还和十几年前一样。 “诶于浪,我说你能别抖吗?” 程韵靠在后座打算眯一会,但他一直抖啊抖,连千万豪车的真皮后座都受他的共振影响。 “我……有点紧张,谢谢少主不计前嫌,还愿意收留我。” 于浪的嘴唇都在哆嗦,脸色寡白,吊三角眼却炯炯有神。 程韵道:“别给我戴高帽啊,能否留下来,还要看你表现,争取师兄弟们的同情分吧。” “首先呢,把你脸上花里胡哨的粉擦干净了。” 荣鑫递过来一包湿纸巾,“就算是娘炮,咱也要做个正常点的,蛇精这款,师兄弟们吃不消。” “好好好。”于浪擦干净脸,不复先前的了无生气。 纸巾在脸上一顿揩,一张纸抹一下就变得是黑乎乎。撕掉假睫毛,假鼻梁,假下巴,还从鼻孔里掏出一坨黑棉花! “噫!” 程韵和荣鑫震惊,娘炮的世界她们不懂! 车子停在山庄门口,铃兰阿荣及一位陌生的白发老人站在那里。 铃兰担心的跑过来,见程韵无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坐在家中担心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荣鑫听见了,别扭道,“兰姨,您是不相信我和荣森啊?” “瞎说什么呢,这和能力没关系。”铃兰拉着程韵的手语重心长。 “担心孩子是父母的天性。何况你们今天干的事可不小,少主又不许我们帮忙,不操心是不可能的。说这么多你们也不懂,以后就知道了,都没事就好……” 程韵看着自己被铃兰包裹住的手,轻轻的挣了挣。 铃兰松开,目光如一泓午后的秋水,暖融融的温柔。 “咳,”程韵些许赧颜道,“放心吧,都按计划在走。” 铃兰夸道,“少主谋定而动,好样的!” 唔,程韵的脸更热了,不自在地避开铃兰,眼睛看向别处。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灰白色身影,紧接着听到了于浪的惨叫。 “爹啊!!我错了!!!” “……”程韵问,“这是于英伟于老爹?” “是的。”阿荣抱拳,神情郑重,“少主,属下向你请罪。” 程韵看向阿荣。 “我听说于浪执迷不悟,便开了骁将堂的私人飞机,去邬城接于老哥过来,想他们父子更容易沟通。少主,请恕属下越权。” 程韵摆手,“荣叔,您是家父的家臣,是我亲近的长辈,就这点小事别这样,折煞我了。” 于老爹穿着一身灰白色唐装,精瘦干练,两只胳膊和雨刷器似的轮番扇向于浪的脑袋。 于浪双手护头惨叫讨饶,被自己亲爹打到蹲地,也不敢反抗。只是一声接着一声喊爹,喊我错了。 于老爹打着打着气势也变了,由先前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变成心疼无奈自责。一个老父亲看着没有出息还连累亲朋的儿子,不管自己年轻时多意气风发,此时心中的失落复杂也难以言说。 于浪抱着他爹的腿,哭得和迷路的三岁小孩似的。于老爹一手掼着于浪的头把他牢牢坉在地上,一手悄悄抹自己的眼角。 程韵:…… “少主,我们先进去吧。” 铃兰脸上不忍,估计是想给那对父子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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