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薛无涯点点头,引着庄梦羽回小院的路上又与庄梦羽闲谈了几句。庄梦羽人生地不熟,又怕自己说多了不小心露出破绽,就闭嘴装失忆的文静闺秀。 早已经从主院回来的浣剑没见着庄梦羽,小小的难过了一番。 虽然姑娘总爱在床~上跳大神,既不像名门闺秀们那样喜欢琴棋书画、戏曲刺绣,也不像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姐们那样喜爱涂脂抹粉,注重衣裳头面。可她始终觉得姑娘不是探子刺客。 然而她一离开小院儿姑娘也就没了踪影,这明摆着是姑娘……不,探子和刺客真当自己无人看守,正中主子下怀地外出刺探去了。以主子的手段和个性,他断是不会留着姑娘性命的。 “浣剑!” 浣剑还没悲伤完呢,就听见了庄梦羽的呼声,她一抬头:“姑、——”直接对上了薛无涯的视线。 脸色一白,浣剑喉头一紧。她连忙想要对着自家主子跪下行礼,却见主子袖袍一动。 浣剑心领神会,跪礼瞬间改成了福身。 “薛公子,有劳您送我回来。今日耽搁了您不少时间,还请您见谅。” 庄梦羽努力文绉绉着,说完又扭了腰似的福了福身。薛无涯看得好笑,浣剑却已经是想捂脸了。这得是什么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儿才能连福身都福不好啊!就是宫里的公主恐怕也没这么娇气的! “梦娘姑娘不必客气。只需请我进去喝盏茶便好。” 庄梦羽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这位薛公子的意思是他需要谢礼,不过谢礼只需要一盏茶就行。 嗯……她来的那个时代男士送女士回家,女士请男士喝杯东西也确实是礼仪的一种。就是这种礼仪一般得两人非常熟悉、关系很好,或者是郎有情妾有意马上就要成男女朋友的情况下才成立。她穿来的这个朝代都没男女大防的吗?……不管了,入乡随俗吧。人家说要喝茶,那总之就先给他一杯茶? “那薛公子请。” 浣剑没想到主子会直呼姑娘名讳,姑娘也真把自家主子往里请。 大梁因为常年和北凉打战,民生凋敝、人力不足。是以大梁民间风气豪放,男女大防并不严苛。不但男子能休妻,女子也能休夫再嫁。可那也仅限于民间。 但凡有点头面的官宦之家,女子都不可于香闺内招待男子,尤其是未婚女子。哪怕有丫鬟伺候在侧,这传出也有碍闺誉。对于婚姻定终生的贵女们而言,有男子要求进她们的香闺喝茶,那便是不可饶恕的轻薄与羞辱。 “您请坐。” 庄梦羽请薛无涯坐下后见浣剑立在一旁看着自己脚尖没有动作,就以为这请人回来喝茶的习俗还得是自己亲手泡茶。想想自己也没别的事情要干,她就请薛无涯稍等,然后让浣剑烧水去了。 她作为总裁秘书自然是会泡茶的,泡得还挺不错。否则老总的生意伙伴狐朋狗友来了,端起茶杯来一句“不好喝”就足够让她打包走人。 熟练地烫过杯子醒过茶,庄梦羽很快就为薛无涯奉上了香茗。浣剑在她身后已经是一身的汗,也分不清是烧热水的时候熏的,还是被主子的试探吓的。 薛无涯面上带笑,看不出心思。他抿了口温度正好的热茶,只觉得口中甘香一片。 这院子里用的茶是瓜片,不仅是陈茶,还是碎叶。这陈茶的碎叶却被泡得出奇得好喝。 “好茶。” 听薛无涯这么说,庄梦羽也就放心了。可能是她太多心了,她总觉得这位薛公子好像在有意无意地试她。但他试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来应聘的。 “梦娘姑娘沏茶的手艺堪称一绝,明日我可否再来,请姑娘指教我茶艺?” 庄梦羽要是长着尾巴就要摇尾巴了。浣剑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得不到一点有用的情报。这位薛公子虽然总让她有那么点儿不对劲的感觉,但人家温文有礼,长得又好看。和他叨叨两下说不定能对自己的现状有多一点儿的把握呢! “好……”把“好啊好啊”咽下去,庄梦羽清了清嗓子,矜持道:“指教不敢当,只要公子不嫌弃。” 庄梦羽住的小院子外边儿后一片人工假山,几个小丫鬟隐在假山的小山丘后面,隔着老远的距离监视着这个小小的院子。 起初小丫鬟们还在七嘴八舌地抱怨自家主子太疑神疑鬼,侯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么一个没姿没色的女人,等见到侯爷跟着那身份不明的姑娘进了院子,小丫鬟们个个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揣在怀里预备垫肚子的包子点心掉了一地。 “快……快回去禀报主子!” 分头四散,小丫鬟们一半儿去了梨花馆,另一半去了海棠苑。 薛家大宅荒废已久,到薛无涯进京也只来得及修了修竹院、海棠苑和梨花馆三处。修竹院不是主院,但主院尚未完全修好,所以薛无涯晚上都歇在修竹院里。 庄梦羽这小院子也是修竹院的一部分,所以没有额外挂匾。又因为薛无涯下了命令,说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去打扰里面住的人,违者直接发卖出府,所以庄梦羽一直耳根清净。 海棠苑和梨花馆安置着薛无涯回京路上各种官员、巨富以及皇亲国戚们送来给他的美女。这些美女统共有四、五十人,不说人人都是绝色,倒也各有风情。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几十个女人挤在一起,那就是一场混战。 回京路上还好,女人们都知道侯爷谁的面子都不能拂,所以送来的女人他一个都不会拒。身边的女人流水似的换,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连着侍寝侯爷也是一样的道理。所有的女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就等着侯爷在京城落定了脚,自己就要去对侯爷施展魅力,让那群小贱蹄子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得宠的人。 不料进京第一日侯爷就把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带回了府里,还交待她们谁都不许去妨碍这位姑娘养伤。这可不让几十个女人都打翻了醋坛子? “所以我都说了吧!那女子分明就是有预谋地来勾引侯爷的!偏生诸位姐姐还不信!现在可好,人都带进屋子里去了!” 一个身着鹅黄折枝花卉罗裙、挽着坠马髻的女子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任凭搀扶她的丫鬟如何劝,她依旧是泪流不止。 “谁又能想到会有人不要命地从落雁塔上跳下,就为了能得爷的青睐呢?” 一声幽幽的叹息出自倚在窗边的女子之口。这女子穿得素雅,一身浅浅的水蓝,仿佛凌波仙子般不食烟火。就是眉宇间除了哀怨忧愁,还有一丝淡淡的煞气。 “哪怕有可能会被当成刺客,也能拼上性命一跳。我要是爷,我也得为这姑娘的痴心心折……” “仙儿妹妹当真好心性!” 梳着挑心髻,一群莺莺燕燕中衣饰最为华丽的女子冷笑一声,藏不住面上的讥讽:“仙儿妹妹不愧是太子千挑万选才选中的美人!对自己的魅力有如此大的自信!哪怕已经这么多天都没能见上侯爷一面,也不像我等姐妹这样心急!好!好!真是好!” “……” 被冯氏这么一通讥诮,银仙儿不说话了。她抿着薄薄的嘴唇,垂着长长的睫毛,倒真如同画中仙一般美。 冯氏最见不惯的就是银仙儿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鼻孔里冷哼一声,冯氏对还在咬着手帕嘤嘤哭泣的宁氏大声喝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有什么用!如今侯爷不在,你哭得再好看又能有什么用!?” 转向一众美人,怒火中烧的冯氏咬牙切齿:“各位姐妹,不论过往你们与我冯依依有多少的龃龉,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大家也都看见了,咋们处境都一样,谁都没能多得侯爷的一分宠爱,就因为这府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冯氏几乎是一字一句:“今后各位姐妹大可各凭本事来俘获侯爷的心,为今之计,我们必须除掉那个独占了侯爷恩宠的女人。……姐妹们,依依说得可对?” “哈秋!” 庄梦羽又一次打了个天大地大的喷嚏。这已经是她在这府邸里第二次感觉到没由来的恶寒了。 薛公子已经走了,她决定让浣剑去把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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