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苍云显然也看到了谢乔几人。 然而,他目光只是稍稍一顿,便傲视前方,步履如常,径自朝宫门方向走去,并无停下来寒暄的意思。倒是紧跟在他身后的许星海恶毒的朝谢乔瞧了一眼。 “许师叔。”“许师叔。” 许苍云可以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但身为晚辈,谢乔等人却万万不能失礼。 除了顾羽,玉山五人在许苍云经过时,一起行了个晚辈礼。 许苍云不轻不重的哼了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大步走开了。 温北辰混在一众昆仑弟子中,还想和松玉、蓝玉多说两句话,却被许苍云喝止了。 “啧。” 顾羽抱臂,悠悠道:“这老匹夫架子真够大的。” “诶,还有,他那个宝贝徒弟怎么只剩一条胳膊了,另一条去哪儿了?” 谢乔连忙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提醒他别乱说话。要说也等那对师徒走远了再说。 正事还没办,她可不想再招惹麻烦。 “怕什么。他现在正忙着巴结自己外甥呢,顾不上咱们。” 谢乔打眼一望,果然,许苍云一行走到宫门口后,先客客气气的和前来迎接的一位朱袍内侍见过礼,又笑着寒暄了几句,才由那太监引着进宫了。 显然,他和那太监是熟识,以前极可能经常出入泽王宫。 谢乔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这乾坤锁既然是许苍云从那个二王子手里借来了,那二王子会不会知道解锁的方法? 过了不久,接引他们的那个绿袍官员就一路小跑着从宫门里出来了。 “让诸位久等了。” 那人手里拿着六张玉牌,分发给谢乔六人,擦着汗道:“诸位请随我进去吧。” 泽王养病之处在一座名为“荷风殿”的地方,宫殿临水而建,水上种满荷花,风拂过时有阵阵荷香送入殿中。 眼下已到腊月,泽都很多湖泊都已结冰,此地却是水汽蒸腾,莲开不败,整座宫殿都氤氲在朦胧的白雾中,仿若人间仙境。 将人带进来之后,那绿袍官员就退了出去,另有一名绿袍内侍过来,将谢乔等人引到殿外的一处水榭里等候。 水榭里摆着石案,案上摆着瓜果点心和茶水。 “王上正在召见从西州过来的仙门,请诸位先在此等候。” 西州来的仙门? 谢乔听着殿内隐约飘出的笑声,心想,想必就是昆仑派,许苍云一行了。 莫非,昆仑派此次来泽都,也是为了碧海珠之事? 可是那二王子既和许苍云有甥舅之亲,为何不早早将自己的舅舅召唤过来,反倒由着唐遗年吭哧吭哧的跑到中州求助。 谢乔不得不承认,以自己浅薄的经验,是绝对理不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她下意识去找顾羽,总觉得此人似乎知晓很多的样子,想虚心请教一二,然而扫了一圈,才发现那货屈着一条腿歪坐在水榭栏杆上,正优哉游哉的吃着一碟盐烤茴香豆。 见谢乔望过去,他眼睛一弯,十分大度的抛过来一粒剥好皮的豆子。 幼稚。 谢乔探手接住,睁着那双漂亮的有点过分的水灵灵大眼睛,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看也不看,直接把豆子抛进了湖里。 “诶,美人,你怎能拿我的一片好心去喂鱼啊。” 谢乔实在不想搭理这货,可立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瞅他一眼,谨慎开口:“你觉得,那个二王子会不会知道解锁的方法?” 在水汽环绕下,她乌黑的眼眸仿若坠落湖中的星子,泛着晶莹纯粹的明光,此刻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满是认真。 “你说那个白眼狼?”顾羽将一粒茴香豆抛进口中,狭长凤目一眯,笑道:“倒不是没这可能。不过,可能性几乎为零。” 谢乔有点不信,紧问:“为何?” “唉,似这等上古神物,使用方法早已失传,寻常仙门弟子尚窥不破其中奥秘,别说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子了。再说了,他要是能驾驭这玩意儿,哪里舍得借给别人。” 谢乔心里那撮小小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浇灭,顿时有点说不出的落寞与烦躁。 顾羽消灭完一碟豆子,便百无聊赖的拿手挥了挥眼前漂浮的雾气,感慨道:“在这种潮乎乎的地方养病有什么好的,搞不好要养出风湿病和关节炎吧。” 他话音刚落,接待他们的绿袍内侍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朝众人客气笑道:“诸位医士,我王召见。” 这医士身份毕竟是假冒的,谢乔心弦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明玉四人神色间也是掩饰不住的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更怕待会儿向泽王道出实情后,会不会引得其君颜大怒。只有顾羽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袍,扶栏而起,朝那内侍笑道:“有劳了。” …… 几人跟着那内侍行至殿门外,恰好和刚觐见完毕的许苍云一行人迎面撞上。 许苍云瞧起来面泛红光,神清气爽,显然是捡着了什么好事。和他并肩而行的是个紫衣玉冠的青年,面若敷粉,唇若涂丹,秀气倒是秀气,就是长相过于阴柔了些。 谢乔盯着他垂在袖口外的五根嫩白手指,顿时福至心灵,笃定这就是传说中的泽国二王子冯子舟无疑了。 那冯子舟似有所觉,视线越过人群落到谢乔身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他们是何人?” 他眼睛一眯,问一旁的朱袍内侍。 那内侍还未回答,许苍云已抢先一步道:“中州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弟子,不足为虑。” “哦。” 冯子舟依然目光灼灼的盯着谢乔,嘴角一翘:“那个小丫头,舅舅也识得了?” “丫头?” 许苍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谢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道:“略知一二。这丫头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星海那条手臂,就是被她给斩下的。你切不可招惹于她。” 冯子舟敷衍的应下,目光却始终黏着谢乔不放。 许苍云瞧在眼里,脸色更难看了。 谢乔走在前面,总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缠着自己不放,回头一看,兀得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里竟无端泛起一阵恶寒。 …… 与殿外的水汽蒸腾、白雾缭绕不同,荷风殿内昏沉沉的,处处都笼在一片微弱的树灯昏光中。泽王穿着身胸前绣有青蛟图案的龙衮,强支病体靠坐在一张胡床上,双目微闭,两颊深凹,面部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王室毕竟与身负正统龙脉的皇室不同,依着惯例,众仙门和各国王室多是礼尚往来,是不必行礼的。就算真到了北煌皇室,那大礼也只对青帝一人。 因而,谢乔等人只对泽王行了个简单的揖礼,正要开口说明缘由,立在胡床边的那朱袍内侍忽然吊着嗓子道:“大胆,见了王上为何不下跪?” 谢乔识得,这人正是在宫门口接引许苍云的那个老内侍。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此刻的身份是民间医士,而非仙门弟子。 这就有点尴尬了。 谢乔不得不开口:“王上,我们有要事……” “大胆!” 那老内侍再次尖声开口:“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过来的,竟敢对王上如此不敬!” 谢乔:“……” 能让她把话说完吗? 刚腹诽完,就听站在最后面的顾羽啧了声:“行了行了,不就是个虚礼么,别一惊一乍的。” 他笑眯眯的道:“我给你们王上磕个头就是了。” 说完,他果真作势要跪,那胡床上的泽王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急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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