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数日已到闽浙交界之处,少年的家乡原在浙东之地,自被师傅救起离乡已有八年之久,这时再临故地颇有感乡音之情。

群山连绵,曜日当空,花枝招展,水鸳嬉戏,少年边走边看望不尽的无限风光。忽听得风声响动,不远处呼声喝喝,啸声连天。少年乘兴赶去,直望见十数人正自骑着马匹围着一辆马车打转,地上兀自躺着七八具尸体,那些尸体都做庄丁打扮,看来应该是这辆马车主人的仆役不错。这马车青罗伞盖,金丝镶边,装饰极其精巧华美,想来坐在里面的不是王孙贵族的家眷便是富贾大绅的千金,马车之旁犹自站着五个人对着骑马驰骋的那些人虎视眈眈,其中为首的一人头戴纶巾,身着绫罗长袍,颏下五缕长须飘浮胸前,看年纪有五十岁上下,和蔼的面容之下极具惶恐之色,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们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越货,拦路抢劫,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这时群马已停止驰骋,那些人自马上跃了下来,其中看似为首的一人手持钢刀在靴子上将钢刀拍的橐橐作响,先是桀桀两声狞笑,说道:王法?老子手里的家伙就是王法,爷爷就是吃这碗饭的,他妈的你跟我讲王法,真是可笑至极。

少年隐身在道旁不远处的树丛之中听得分明,原来是拦路打劫的马匪。少年一动不动的细细观望着。那做富绅打扮的长者干咽着喉咙,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们拦路打劫也就罢了,竟敢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乃是江宁府的知府蔡江蔡知府,你们打劫官家该当何罪?

这蔡江故意将蔡知府三个字说的颇重,妄图吓退这伙马匪,这言词也并非无效,马匪一众人先是一愣,互相对望了几眼,而后呼呼哈哈一阵大笑,为首那人将钢刀横在胸前说道:本来打劫官家我们是不敢的,俗语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是现如今不敢也敢了,只能将错就错,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知府,就是皇帝老子在前爷爷我今天也抢定杀定了。这蔡知府一听之下哪里还敢再摆知府的威风,连连作揖道:好汉好汉,只要你今天放我等过去来日必有重谢,我堂堂一州知府说话算数,决不食言,只求放过我等一家老小。

那匪首笑道:哈哈哈哈,你当爷爷是三岁娃娃不成,放过你们我岂不是自找麻烦?老子今日只认得银子和女人,管不得你是什么狗屁知府。说罢一声叫唤:兄弟们,把车上的香饽饽给我拉下来,值钱的东西和女人都拿走,男的统统杀掉。众匪听得匪首吩咐,一个个捋袖上前,掀开马车的帷帘便来拿人。

只听见马车中叽叽喳喳乱作一团,一个清零妙音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爹爹,救命啊。一匪徒桀桀狞笑道:嘿嘿,宝贝儿,来吧。车内一声音略显沧桑的女子哭泣道: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孩子。一马匪一声咆哮道:给老子滚开,老不死的。说着从车内拖下一个少女来。

这时蔡江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可能是护女心切也管不得眼前的局势,死死地抓着拖曳少女的那一劫匪的手不放,嘴里不住呼喝:你们这帮王八蛋,禽兽,畜生,魔鬼。这一劫匪被蔡江缠的急了翻起一脚将蔡江踢了个四脚朝天,想这蔡江一柔弱文人怎经得起这一脚?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疼的死去活来,哎呦哎呦直是叫唤。跟随蔡江而来的仆役早已被马匪杀去大半,这时余下的四位也已吓的如病体老猫一般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少女被马匪扛在肩上如抱花被一般肆意揉玩,少女又惊又怒,连胜呼喝,双脚不住地踢跳,纤纤玉指在劫匪的后背不住地厮抓,但她越是反抗劫匪看似却越是兴奋,嘴里不住地污言秽语的出言戏弄:好宝贝,等到了山寨让老子们好好疼爱你,到时候就是送你回来恐怕你也不愿意回来了,哈哈哈哈!少女惊怒至极,张口便在劫匪肩头要去,劫匪疼的龇牙咧嘴,不怒反喜道:哎呦呦呦!,好倔强的小妞儿,咬的好,咬的好,爷们就喜欢辣的,现在你咬了我,等到了晚上就该我咬你了,啊哈哈哈。笑声好不猥琐,啪啪啪啪地在少女的后臀上拍了几下。少女惊怒交际气塞胸腔竟是昏死了过去。

马匪扛了昏厥的少女将她横放在马背上,余人也从马车中翻腾出了几个软包。一马匪走到匪首跟前道:二当家的,这……这个年纪大的要不要也带回山寨?说罢指了指瘫软在地上的那一妇人。

匪首道:今天收获不小,一个小姐两个丫头,这妇人也带上吧,说不定寨中兄弟有喜欢的。先前这一马匪喜道:得嘞,还是二当家考虑的周到。

倏地二当家脸色大变十分阴沉,目中凶光毕露,手握钢刀临空斩下道:余人杀掉,一个不留。闻听此声那四名仆役真个是吓得魂飞天外磕头如捣蒜,念念有声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这帮马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哪里理会得他人求饶,话说不及举刀便要向四人头上斩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得风声响动,“嗖嗖嗖嗖”四枚黑色的暗影连珠炮般向着四人头顶上的钢刀激射而去,影到刀折,慌的一众马匪四下张望,纷纷乱乱竞相嚷问:什么人?什么人?在哪里?料想这荒郊野外不应当有旁人才对,怎会有高手在此暗施偷袭?

所想不及,只见树丛中白光一闪一少年临空跃起几个腾挪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少年不待身子落地脚踢连环袭向那驮载少女马匹上的一名劫匪,慌忙中这马匪举刀胡乱砍向少年,少年左足一翻便将马匪手中的钢刀踢飞脱手,右腿横扫直踢向马匪的头颅,一个不慎马匪自马上跌落了下来。那马由此一惊,一声长嘶前蹄扬起将马背上的少女掀飞了去,少年眼疾手快,侧身飞掠而过一把将少女接住揽在了怀里。少女这时也已气通胸意悠悠转醒,只见被一个少年人抱在怀里惊慌之下不及细想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少年脸上,少年一阵错愕,少女慌忙挣脱少年的怀抱跳下地来。

众马匪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哪里容得他二人温玉相存,初时被袭一众马匪惊慌下不知是何方高人由此心悸,这时乍见不过是一个不满双十的少年人,众匪略感平静,匪首举刀指向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少年在树丛中看的分明,知道这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泼魔,跟此类人毫无道理可言,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知道你们不是好人,对于不是好人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死。

匪首怒道: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弟兄们给我上,宰了他。众马匪四下将少年围定,蜂拥而上举刀砍向少年,少年双脚在地上奋力一点凌空翻起从眼前的马匪头顶掠过,右足一撩便将先前那一马匪掉在地上的钢刀抄在手中,左劈右砍两人应刀而倒,一个转身竖劈又是一人被砍翻在地,少年持刀直刺,刀过处一马匪胸透后背被穿了个透明窟窿,单刀不及拔出眼见一马匪已身近跟前,少年抬腿一脚踢得这一马匪胸骨具裂口吐鲜血而亡,众匪大惊,不成想这不起眼的白衣少年竟如此神勇,转瞬间便杀死了自己六七位弟兄,少年挺刀直入,东杀西砍,竖劈斜刺,真个是如狼似虎,勇武不凡,刀过处血光飞溅,嚎声阵阵,直看得蔡江一家上下心惊肉跳,既恐又喜,恐的是这血腥的凶残景象从所未见,喜的是天降义士一家老小的性命得以保全。

这些马匪虽然是杀人劫道的主,但是本领却并没有几分,靠的只是凶狠成性,人多势众,欺压的也多是手无缚鸡的良善之人,遇到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也只有束手无策的份了。少年挺刀直杀,不由片刻十数名马匪已被他杀得只剩三人,挥手又是一刀,又一人应声而倒。余下两名马匪早已经吓得心胆俱裂,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会碰到如此的硬茬,劫人不成反而折了这么许多弟兄,惶恐之下转身便逃,二人翻身上马,右边那人身不及鞍那马便向前急驰将这人从马背上颠了下来,脚挂马镫活生生的被马拖在地上向前急奔,看来是有死无生。

少年看左边那人已跃上马背,正是马匪的匪首要待逃走,少年手握刀柄将钢刀直抛出去正中其后心,匪首一声闷哼在马背上晃了三晃跌了下来,少年赶将过去观看见已然气绝,说道:放你逃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死于非命,这也算是你们作恶多端的下场。

蔡江见众马匪已全部被少年杀死喜不自胜,慌忙上前道:多谢英雄求命之恩。说着便要俯身跪拜。少年双手扶起蔡江,说道:路见不平本应当出手相助,这也是人之本分,蔡知府不必行此大礼。蔡江道:英雄怎知道在下?少年道:是蔡知府刚才自己所说,我在林中刚好听见。蔡江手捋胡须默默颔首,说道:原来如此,今日多亏英雄仗义出手,否则我一家老小必将死于这伙匪徒之手,敢问英雄尊姓大名?少年还施一礼,也学着江湖口吻说道:在下姓王,双字伯昭。

少女见爹爹与少年相谈甚欢,想起自己刚才的鲁莽之举不禁双颊绯红,近前道了一个万福,说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刚才……刚才小女子多有冒犯,望英雄莫要见怪。

王伯昭初时忙于救人未加注意,这时近看这少女黛眉如画,目若点漆,眼角眉梢含春带羞,一身洁白的衣裙似清丽脱俗白莲一般流露出一股淡然出尘的气息,真个是艳若桃李,娇若春花。王伯昭本是少年初长成,乍见如此端庄的靓丽女子不禁心头一荡眼睛再也挪离不开。少女见王伯昭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绯红的面颊更添羞红,真如三月桃花一般惹人沉醉。少女带羞垂首却又忍不住抬眼观望,只见王伯昭剑眉星目,丰神如玉,面相姣美,英气逼人。心里暗道:好英俊的人儿。自古道:美女爱英雄,英雄喜美人。这俊男靓女始见对方已是各怀情愫,也难怪,一个是少年英雄心性初熟,一个是少女怀春情窦初开。

蔡江几十岁的人了如何不懂得少年人的心性,见女儿同王伯昭互萌爱慕之意心里默然,说道:这是小女婉淑。王伯昭魂归七窍,自知有些失礼,抱拳道:小姐有理。蔡婉淑含笑点首。蔡江道:我年长你几十岁,可否称呼你为伯昭贤侄?王伯昭道:知府大人抬爱了。蔡江问道:不知贤侄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

王伯昭眼望东方出神了片刻,说道:在下故里浙东绍兴,八年前家中惨遭大难,现下只剩在下一人了,此次是受了师命下山的。话及于此不禁有些伤怀。

蔡江道:原来如此,不如这样你随我们同行等到了州内我替你谋一份差事,你看如何?王伯昭见蔡江热心自己一时又无目的前往就欣然答应了,说道:那就多谢知府大人了。蔡江道:如此甚好,你对我一家有救命大恩就不要如此拘礼了,如不嫌弃可以称呼为我一声伯父。王伯昭也喜在遇到贵人自当遵从,心想:莫不是上天有此安排?说道:这些马匪的尸体和这些死去的家丁该如何处理?蔡江道:这个不劳费心。叫道:小四。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下人走近跟前道:老爷有什么吩咐?蔡江道:这里属于浠水县地面,你去找浠水县令传我的命令让他来处理这里的事物。小四施礼称是,骑了一匹马东奔而去。

王伯昭一瞥之间见躺在地上的马匪脖颈上都系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围巾上绣着一只鲜红的蝎子,俯身在一具尸体上抽掉一条围巾拿在手里默默出神。蔡江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王伯昭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不理睬仍是默默出神,自言自语道:是他们,果然是她们。说着咬牙切齿,眼睛中几欲迸出火花,一双肉拳握的咯咯作响,那黑色的丝巾竟被他捏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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