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穷人家的女孩儿,年轻的时候到大户人家里为婢为妾的不少。反正是雇佣,等到年纪大了之后,再出来寻个正经人家嫁了,安心过日子。正是因为风气如此,吴克久才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来了让韩月娘陪酒理所应当,看中了纳她为妾是给韩家好处。
杜中宵的灵魂来自后世,却没有这种意识。见韩月娘在那里柳眉倒竖,杏腮含怒,怒气腾腾就涌上来。把装羊蹄的篮子放在旁边桌子上,伸手护住韩月娘,厉声道:“这脚店只卖酒菜,主人早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你要找人唱曲陪酒,去外面请来就是。月娘好人家的清白女孩儿,怎么做得这种事?你若是再在这里纠缠,便就告到县衙里去!告你调戏民女,看官府管也不管!”
吴克久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你这小贼说的什么混话!韩老儿赊我家的酒卖,让她女儿陪我饮酒怎么了?官府闲得没事,来管这些?”
说完,吴克久对走过来的曹居成道:“难怪杜循那厮会科举落第,看他教出来的儿子,一点都不明白事理。主人对家仆,何来调戏一说?”
曹居成道:“看这小贼的样子,莫不是也看上了这家女儿?要做个护花使者,可不就胡言乱语!”
韩月娘听他们说得不堪,愈发羞怒,大声道:“我们家只是赊其香居的酒来卖,怎么就成了你家奴仆了!大不了,从明天开始便不赊你家酒了!临颖县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家酿酒!”
吴克久一拍手:“说出这番话来,你这小娘子看来是真不识抬举了!不赊我家酒,那你想要赊哪一家?难不成,你还能把这店背着到城另一边去?”
韩月娘气鼓鼓地道:“赊另一家就是,无非是多走一些路途。”
吴克久只是冷笑,对韩月娘道:“你脑子不清楚,今天我也不与你淘气。等过几天,你知道了不赊我家的酒,便就过不下去日子,我再来找你。那时,入我家只是为婢,做妾可就没份了。”
说完,回到桌边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对曹居成道:“我们且先走。记住这店在这里,等过些日子带个牙人来,买这小娘子回家做婢女。到了那时,我自有手段摆布她!”
曹居成笑呵呵地道:“小姑娘年纪幼小,不通世事,也是人之常情,贤弟莫怪。我看这小娘子长得着实标致,生起气来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你若是不纳她,到时我可要纳她为妾了”
吴克久哈哈大笑,拉住曹居成的手,摇摇摆摆出了门去。
看着两人离去,韩练转身对月娘无奈地道:“女儿,你刚才只与这两个煞星纠缠便了,怎么说出不赊他家酒的气话?这可如何是好?等店里的酒卖完,我们还能卖什么?生计没了着落啊。”
此时的酒是专卖,只有指定的几家大酒楼可以酿酒。如韩家这种小脚店,必须从那几家大酒楼里赊酒来卖,别无他法。临颖县城当然不是只有“其香居”一家酿酒,只是这些大酒楼老板都熟识,谁敢担保其他家不会跟吴家勾结?再者说了,几家大酒楼在县城划了地盘,那是随便可以改的?
韩月娘气鼓鼓地道:“阿爹,你没听见那人说什么,真真是气死个人!我就不信,不从其香居买酒,我们的店就要关门了?一定可以从其他店里买酒的!”
韩练扶住老伴,只是摇头叹气。
郑中宵在一边看着,只好安慰:“韩老爹,放宽心好了。姓吴的如此做,便是调戏良家妇人,一纸告到官衙,不信县里不管。再者说了,实在不行,还有官酒楼呢。”
韩练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县里是有官酒楼,也对外赊酒,可那比“其香居”更加不好打交道。官酒楼被一个姓冯的衙前扑买三年,他仗着在衙门里认识的人多,对赊酒的酒户盘剥更甚。
见女儿气得脸色通红,韩练知道她心中不快,只好道:“月娘,我们这些小本生意,得罪不起赊酒的大户。放心,爹爹妈妈不会推你入火坑,过两天再看吧。实在不行,我们换一种生意做。”
杜中宵来自乡下,对城里的生意人缺乏认识,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在他想来,卖酒无非是从酒楼里批发酒来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怎么还弄到跟奴仆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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