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心里有些预感,嘴上问道:“除了日子不景气,还有啥让人不痛快的?”
那掌柜的摇摇头:“还能有啥,鞑子呗!”
他看了看四喜,眼神里有些奇怪:“看你们样子,倒像是北方人,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四喜打着哈哈,掩饰道:“我们虽然也是北地出身,可家门破落,一直四处辗转,找口吃的已经不容易,又哪有心思关注这些。”
“倒也是。”掌柜的又看了他几眼,点点头,又说下去:
“这两年,口外的满洲鞑子越来越猖狂了。其实要公道点儿说,这满洲鞑子在北边作乱也不是一两年了。可早先,他们就只在辽东占地杀人,就算摸到肖家口,也只是在口外龙河套那边抢掠一顿,不会明目张胆地来城下砸关。”
“可这两年不一样了——听说那辽东四卫全叫鞑子占了去,搞得这帮蛮子势头越来越大。再加上他们那地界雪灾比咱们还邪乎,他们没有吃穿,就时常从北边下来明抢。搞得咱们肖家口啊鸡飞狗跳,城门一天只敢开四个时辰,守城的这帮兵蛋子还天天心惊肉跳,稍有什么狗屁动静就嚷嚷关门。”
听得这话,四喜心中暗暗琢磨——既然掌柜的话里东北后金蠢蠢欲动,那看样子这“癸酉年”就依然是明末的时候,自己这次穿越到的年代应该距上次穿越到的时间相隔不远。
他心里打转,脸上依然装作糊涂的样子,问道:“那鞑子毕竟叫城门堵在外面哩,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咱们城里要是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也是要烧高香的。”
“嗐!”那掌柜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太平?!太什么太,平什么平!你难道没见着城里头那样子——各地粮食不够吃,皇税皇征一年比一年重,这满街上都是辽东、山西逃难过来的花子。可城里人自己粮食都不吃,又哪有闲粮施给他们!”
“这街面上一天乱过一天,为怕民乱,那衙门口的差役先是天天举着棒子满城驱赶花子,闹出多少人命官司来。后来为了太平,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城里的花子头自己管花子——唉,不知道又冤死了多少条活命。”
掌柜的感慨完,看着火上嘟嘟作响的药壶,又沉默了下来。
四喜心里暗暗点头,这掌柜的虽然势利,能狠得下心来见死不救,但到底心里还残着几分良心。市井小民,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乱世,恐怕也就只能如此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药壶里的药熬得差不多了,越发散出苦涩的味道。掌柜的手脚麻利,将熬好的药汁倒入一个小瓦罐,药汁里似乎掺入了血竭一类色红的药物,看起来鲜红如血。
掌柜的几下子将药罐捆扎好,又将几捆药包扔到四喜怀里。
“这就齐了。这罐子算是送给你,你拿去吧。你以后每天按时给她服三剂,几天功夫就能大好了。”
四喜点头道谢。
掌柜的抿抿嘴,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张开了嘴:
“少年人,我看你精神气概不像是个浑浑噩噩的人。你从哪里这么快搞得这么多钱,我是没心去管,也不想装大尾巴狼教你不走邪路,但是你们几个从外地来,在城里还是小心些那些花子,免得走得进城,走不出去。”
四喜点头的幅度大了些,这几句话,他肚子里真心称谢。
掌柜的拍拍手,正要送客,忽听前堂有隐隐的喧嚣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竟像是有人在吵架。
门帘一掀,小伙计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已经窜了进来:
“掌柜的,不好了,有花子来砸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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