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芯被砸门的声音吵醒了,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头昏沉沉的,浑身也酸软无力,不想起床。她用薄被把头蒙住,却仍然不得清净。 然而她的房门被拍的震天响,门外传来秦桃的声音:“三弟妹,起来了,三弟妹……” “叫魂呢!”熊芯黑着脸掀开被子,下炕了去开门,冷眼看着门外同样脸色不虞的秦桃,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大嫂不知道我身体虚需要静养吗?房门都快被你拍烂了。” 秦桃一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伸着脖子朝房里看,问:“三弟妹,你剩下的炖鸡,咱妈说让你端出去,晚饭让大家都尝尝肉味解解馋。” 熊芯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门拍的那样响,她还以为家里出了人命呢。一只野鸡也就那么点儿大,搁她上一辈子的饭量,一个人吃完只能吃个半饱。 今天下午她和四个孩子都喝了鸡汤,确实有剩,可也就剩了三四块鸡肉,后来给顾老太喝了。现在哪还有剩的。 看着秦桃伸长脖子往她房里看,想看清她把鸡汤藏哪了。熊芯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说:“进来看吧,那么伸着脖子也不嫌难受。鸡汤完了,剩下那些都给咱妈喝了。” 清秦桃扒着门框进了屋,眼珠子转的欢快,四处瞄了瞄,桌子上炕沿上柜子上都没有看见鸡汤。她一脸不高兴地大声指责熊芯:“老三媳妇,不是大嫂说你,你也忒不懂事了。一只野鸡,你咋就一个人吃独食了,家里这么多人哩,都大半年没尝过荤腥了。你咋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了。” 熊芯还没睡够,就被人吵醒了,压了一肚子火气没出发泄,秦桃这个时候还指责她吃独食。熊芯沉着脸,双眼森然地看着秦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第一,鸡汤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也喝了,剩下的给咱妈喝了,我不算吃独食。 第二,我身体虚得很,林医生说要好生调养,不然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就那么大一点的野鸡,一家人一起吃,我能吃多少?还不够塞牙缝的!照这样补下去,我的身体别指望调养好了。 哦差点忘了,我要真把野鸡拿出来一家人一起吃,只怕吃饭的时候,不止鸡肉我吃不了一口,鸡汤也喝不了半口。咱妈会说我孕吐厉害闻不得荤腥味儿,然后我的那一份都进了你两个宝贝儿子口里。 第三,我被咱妈合着大嫂你,都快饿死了。我自己抓了只野鸡填肚子,算不得吃独食。再说,就算我吃独食又如何?野鸡是我抓我,我吃独食怎了么? 第四,我现在身体虚弱得很,需要好好养着,大嫂别打扰我休养。” 说完,熊芯一把把秦桃推出门外,重重地把房门甩上了,然后气呼呼地爬上炕,打算继续睡个饱。 他娘的!吃不饱就算了,还不让人睡饱了?她现在脑壳疼的厉害着。 熊芯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明明还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房里闷热闷热的,身上也黏糊糊的难受。 门外的秦桃一脸震惊,今天一整天熊芯给她的意外太多了,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这样的变化可不好,以前的熊芯脾气软好拿捏。可现在的熊芯,刚才用那种凉凉的眼神看着她,她的腿竟然都不受控制地发抖了。 想着还在屋里哭着闹着要吃鸡的顾安,秦桃叹息着去了顾老太的房里。顾老太在炕上坐着,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低头在缝衣服。 秦桃看着顾老太手中的淡浅蓝色小孩上衣,气得牙痒痒。家里每年分的布票,根本不够用,衣裳都是缝缝补补,破旧的不像样。 可顾老太竟然舍得花布票给小姑子家的周岁的外孙缝衣裳。她的两个宝贝儿子都很少穿新衣裳,都是家人大人的衣裳改的。 秦桃一脸不高兴地说:“妈,三弟妹说鸡汤没有了,剩下的下午都给你喝了……”又把熊芯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老太闻言,快要气炸了,把手中的衣裳往炕上一扔,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当真是翅膀硬了,敢吃独食了。家里老的少的都在生产队里累死累活地挣工分,还吃不饱,她得了只野鸡,竟然自个儿就吃了,也不想想家里人。 果然是没教养!念书果然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她既然能自己找吃的,老三回来之前家里做的饭就没她的份了!等老三回来休了她,立马就让她滚蛋!” 顾老太说的气愤不已,吐沫星子横飞。 秦桃等她说完,才附和着说:“当初真是看走了眼,以为老三媳妇是个性子软和的,又念过书,能配得上老三。这才多久,本性就暴露了,真是个搅家精。这样的人还可配不上老咱家多鱼,多鱼虽然脾气不好人长得也不咋地,可好歹是吃公粮的,部队里的补贴也多。” “奶,”顾安跑进来,爬上炕,坐在顾老太身边,噘着嘴呜呜地哭着说:“奶,安安还想吃鸡嘛。三婶是坏人,炖了一锅鸡汤,就给安安和哥哥吃了半碗。” 顾老太伸手把顾安抱进怀里,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说:“奶的乖孙子,快别哭了,你哭的奶的心也疼了。今天没有鸡汤了,不过明天奶让你三婶再去山上逮野鸡给你吃,啊。” “真的。”顾安闻言破涕为笑,拍着手说:“太好了,明天又能吃鸡了,哦哦哦。” 秦桃看着小儿子终于不闹腾了,说了句:“妈,我去帮二弟妹做晚饭。”就转身出去了。 顾老太抱着顾安,从炕里头的褥子底下,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纸,塞进顾安嘴里,说:“你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吃完了再出去啊,别让你大哥知道。这是最后一颗了,再没有了。” 顾安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足地含着奶糖。 西边的厢房里,熊芯在炕上睡不着,又热的难受,便起身出了房门。院子里天色已经擦黑了,晚风带着热气,不过吹在身上总比闷在房里舒服。 摸着空空的肚子,熊芯朝着烟筒冒着青烟的厨房走去。下午只吃了大半碗鸡汤,不顶饱,她这会儿又饿了。 厨房里,秦桃坐在灶上烧火,沈良在案上切咸菜。熊芯走进去问:“二嫂,晚上做什么饭?要不要我帮忙?” 沈良看了眼熊芯,又低头切菜,说:“吃面糊糊,三弟妹,这里不用你帮忙,你身体不好回房歇着吧。” 熊芯看了眼,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往外走。秦桃却突然出声,说:“三弟妹,俺们在生产队上做了一天工,都累了。今天你也没干啥活儿,你把院子里的一盆衣服都洗了,洗完了也晚饭也做好了。” 秦桃下午下工回来就看到了墙角那盆脏衣服,想着熊芯下午没洗,她一阵气闷。 不过想着顾老太说要休了熊芯,秦桃觉得,依熊芯现在的脾气,怕是难。熊芯又和熊家决裂了,离了婚就无家可归了,老三回来,熊芯肯定不会答应离婚的。 再说了,熊芯肚子里还揣着老三的种,老三也不可能这时候就休了熊芯,要休也要等熊芯生完孩子。 可离熊芯生孩子,还有半年多。她现在懒散的不行,家里本该熊芯干的活,可不得落在她和老二媳妇身上,这样她可不干。 秦桃不想吃亏,一时间忘了刚才去敲熊芯的门,被熊芯的一个眼神就吓的双腿发抖的事了,开口就指使熊芯干活儿。 熊芯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语气却轻快地说:“不好意思啊大嫂,中午咱妈去镇上之前,用木枕差点没把我胳膊砸断了,胳膊到现在动一下都疼的厉害,怕是好几天都干不了活,那盆衣服就麻烦大嫂吃了饭去洗吧。” 熊芯说完,转身走了,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望着天边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云彩,琢磨着要怎样把身体调理好。 她在宫里多年,那些后妃们保胎养身的药方药膳,她脑子里记得许多。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顾多鱼当初给原身的一百五十块的聘礼,给她奶看病、丧葬花了三十多块。 剩下一百多,如今都在炕上的柜子地下放着。可有钱也买不来药膳所需的药材啊。国家要发展工业,把劳动力都招进工厂了,农民种的粮食都不够吃,谁还种药材呢。 至于上山采药,熊芯摇头叹息,这个有点难度。一来她不认识草药,二来一个人进山采药太危险,她现在身体可还没调养好呢,可不敢进深山,也只敢在外围打几只野鸡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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