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声,喊杀声,枪炮爆炸声,重甲战士阵亡前悲壮的高呼声,修行者驾驭飞剑与飞行怪物搏杀时金铁交鸣的铿锵声,恒星级战争飞艇数米直径的合金龙骨断裂之前那酸涩难听的咯吱声。
遮天蔽日的六翼怪鸟兴奋嗜血的喳喳声,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防线的变异凶兽低沉残忍的嘶吼声,还有遥远天际那尾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恶龙若有若无的长啸声。
或远或近、忽高忽低的种种声音,映衬着远处超级城市天元城里不断崩塌倾倒的高楼大厦,真真切切地在严冬寒的眼前描绘出了一幅世界末日来临、人类生命凋零的悲凉画卷。
但,即使这样的画卷,也不及身前那个小小身影的哀鸣声来得震撼。
“妈妈,妈妈救我!”
这是在严冬寒眼中唯一有色彩的生命,嫩绿色的蝴蝶结,浅蓝色的眸子,金黄色的披肩发,粉红色的连衣裙,暗褐色的毛绒拖鞋,还有她手上那本花花绿绿的小人书,以及笼罩在她煞白小脸上、如墨汁般浓郁到化不开的死亡阴影。
在她的身后数十米处,正有一只人立而起时比天元大厦还高的进阶变异巨熊扑来。
巨熊的目标是严冬寒乘坐的金鹰超音速武装直升机,它都未必能看得到小女孩,但哪怕是从巨熊口中滴落下来、能销铁蚀金的粘液,无意落在小女孩的身边,也足以给小女孩带来灭顶之灾。
“大丹师,不要去,危险!”
严冬寒并未听从前来营救他的护卫们的劝阻,毅然决绝地跳下直升机,迎着腥臭扑鼻的巨熊,向着哭泣的小女孩飞奔而去。
……
一年前,新元49年夏。华夏中部防线,灵阳镇,百草堂。
“严冬寒,你是来卖桔子的么?”
严冬寒愕然看着伏在柜台上笑眯眯的班花美女,疑惑道:“丁小薇,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来卖桔子的?”
美女丁小薇的表情比严冬寒更加疑惑,她指着严冬寒手中的花盆,浓绿色的枝叶里面藏着6枚黄澄澄的小金桔,迷惑不解道:“不卖桔子你捧着一盆小金桔干嘛?”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猜测道:“或者,你是来给我送这盆小金桔的?”
后面有人看不惯了,大声聒噪道:“嗨,美女,钓凯子晚会儿成不?大家都排着队等着呐!”
丁小薇收起脸上淡淡的羞红,竖起小圆眉,俏脸含霜呵斥道:“不耐烦等换别家去,百草堂不稀罕你们手上那些破烂!”
聒噪的那壮汉也不含糊,从随身药袋里捧出一把米粒大小的黑色果实,傲然道:“看到没,现在市场上最紧缺的中品牵星草果实一袋!怎么样美女,连这个也不稀罕?”
“呀!牵星草果实,你怎么那么多?”丁小薇面现惊讶,也顾不得与排到最前边的严冬寒寒暄,就准备着把壮汉让到前边。不是她不懂礼貌,实在是最近下品以上的牵星草果实太过紧缺,灵阳书院的古副院长都快把她的老板逼疯了,而她负责的收购药材的柜台也被上面下了不少收购任务。
“慢着。”前来售卖药材的队伍之中又有一个眼镜男不满,他慢条斯理道:“中品牵星草果实算得了什么,我这里有50枚上品牵星草果实,不知道美女会不会更加稀罕?”
眼镜男随手抓出几枚花生米大小的黑色果实,漫不经心地上下抛掷着。他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倒让旁边的看客替他着起急来。
“颗颗饱满、粒粒圆润,尤为难得的是这些上品牵星草果实颜色黑中透亮,端得是上品中的上品!”一位学究模样的中年人摇头晃脑地评论。
“原来是药师李出马,怪不得能采到如此品质纯正的上品牵星草果实,高明!”有人奉承道。
“唉哟,李大药师,您手下轻点,摔掉下来一颗,可就是半匹角马的价钱呐!”还有人皇帝不急太监急的。
眼镜男白中泛青的脸上扯出笑意,志得意满道:“看来大家都看好我手里这50枚上品牵星草果实,那我就恬着脸夹个塞喽?”
丁小薇美目放光,对着站最前排的严冬寒歉意道:“那个,严冬寒,你这盆小金桔就先放这儿吧,有什么事咱们改天再聊?”
严冬寒苦笑道:“丁大美女,我真不是来卖桔子的。既然你们百草堂这么缺牵星草,为什么我手里这盆牵星草你不认识呢?”
丁小薇把柜台上那盆郁郁葱葱地“小金桔”往一边挪挪,像哄小孩一样随口搪塞道:“行了行了,你说是就是吧,先放这里,呆会儿咱们再聊。”
壮汉耳朵尖,听到了严冬寒说他那盆也是牵星草,立时大声笑道:“嗨,大伙儿瞧瞧,我还头一次听说有把观赏小金桔当成名贵药材牵星草的!”
“以为我们不认识牵星草是吧?”
“还有这事儿,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哇!”
“当着咱们这么多药师的面哗众取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可笑!”
众人议论纷纷,眼镜男药师李上前撇了一眼,对严冬寒冷笑道:“年轻人,想要泡妞尽可以使些靠谱手段。拿小金桔当牵星草,这样的手段不仅低劣,似乎还有些下作的嫌疑。”说着,他笑着对丁小薇道:“这位小姐,像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少接触一些好,省得败坏你们百草堂的名声。”
严冬寒本来不是很想理会这些同行,但眼镜男不光拿话怼他,还要拿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他要再不反击,还不得让人给看扁了?于是他淡淡笑道:“眼镜兄是吧?说我手段低劣,想来你的眼光定然是极高明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灵阳镇位于深山之中,正是抗击异兽潮的最前线,在这里讨生活本就是赌命的举动。所以灵阳人大多好赌,此时听到严冬寒提起赌字,不光是周围人群气氛热烈起来,眼镜男更是精光四射,他舔舔嘴唇,兴奋道:“赌什么?”
严冬寒的嘴角弯起,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就赌我这盆是不是小金桔,是小金桔你赢,不是小金桔,我赢。”
“这么简单?”眼镜男狐疑地看看严冬寒,又认真观察柜台上的花盆,片刻后,他摇头道:“不赌这个。你说你那盆是牵星草,要赌就赌这个,是牵星草你赢,不是牵星草我赢。”
不光是眼镜男,几乎所有被打赌两个字吸引过来药师和店员都是跟眼镜男差不多的心思,明明拿的是一盆小金桔,偏偏要说是灵植牵星草,这个严冬寒别是傻的吧?
美女柜员丁小薇算是比较了解严冬寒的,知道严冬寒不仅不傻,还相当精明。她跟严冬寒同一批从天元城选拔来灵阳书院,因为她母亲跟严冬寒的母亲沾点远亲,严冬寒的年龄比她大上一点,又是那一批学员中最有前途的一个,所以当时她母亲有央求过严冬寒请他多照顾她点。
刚到灵阳书院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友情还是蛮不错的,经常互相照顾。但是后来么,严冬寒的天级上品灵根被陈院长断定为天生废灵根,在人们眼中从天才变成废材后,他就慢慢从丁小薇的世界里远离了。
倒不是因为丁小薇凉薄,实在是严冬寒这家伙在父母出事故去世后颓废了相当一段时间,然后就开始十天有九天钻进灵阳山后山采药,她就是想关心也找不到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再说,她放弃书院提供的轻松工作,专门跑百草堂干店员这种繁杂的工作,只为能时时打听到严冬寒这个旧日好友的消息,这又怎么能算是凉薄。
不过后来丁小薇就慢慢发现,她有些看不懂严冬寒了,曾经的阳光少年,现在竟然也学会拿小金桔冒充牵星草来骗人了?
其实严冬寒手里这盆“牵星草”跟小金桔还是有些区别的,他知道以眼镜男的眼光肯定能看出,所以他等的其实就是眼镜男现在这句话。只不过他还是很能沉住气的,不动声色地道:“也行,赌注呢?”
眼镜男从药袋里抓出一把上品牵星草果实,一颗颗地数出十枚,故作豪爽地道:“我出10枚上品牵星草果实,价值6000华元。”
6000华元的赌注已经不小了,在灵阳镇这个地方,600块就能买一匹代步的角马,6000块足够一个人大吃大喝半个月了。人群慢慢骚动起来,不少没见过这么大赌局的人,这会儿呼吸都急促许多。
严冬寒从怀中取出一枚掌心大小的玉简轻轻放到柜台上,摇头道:“我手头上没有零钱,这里有灵阳书院出品的《丹药基础》玉简一枚,市价30000华元。要赌拿你手里那50枚上品牵星草果实来赌,不赌就算了。”
“《丹药基础》?!”
人群中传来数声惊呼,眼镜男的双颊顿时激动的出现大片潮红,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羡慕嫉妒。
来百草堂售卖药材的都是药师,谁会不明白这枚灵阳书院出品《丹药基础》玉简的价值。可以说,有了这枚玉简,他们就有可能晋级为安逸且受人尊敬的丹师。没有这枚玉简,他们只能做一辈子下苦力的药师,每日里出入荒郊野外冒着生命危险采摘灵植灵药。
倒不是他们拿不起那3万华元,关键是想要购买《丹药基础》必须要再花3万书院贡献才行。不说他们这些人根本天资不够根本无法入学灵阳书院,就是那些早就入学的老学员,又有几个能拿出3万书院贡献的?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我想起来了,严冬寒,你是灵阳书院那个废材严冬寒对不对?”
“原来他就是严冬寒啊,那个天生废灵根,连续修行了三年还没办法晋级的F级学员,呵呵……”
“听说他有个外号叫做‘灵阳之耻’呢!”
“还有一个呢,叫做‘灵阳书院钉子户’,怪不得他能拿出来3万书院贡献。要是我入学灵阳书院三年没法晋级,也能攒下这么多贡献,因为根本没地方用嘛!”
……
众人议论纷纷,只是没一句说严冬寒好的。只有丁小薇气不过,替他分辨道:“你们这些连灵根都没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严冬寒早就习惯人们拿他的身份做文章,所以他这会儿倒像没事人一样,对周围人群的贬斥毫无所觉,只是平静地看着眼镜男不作言语。
眼镜男当然也知道严冬寒的身份,他不光听说过严冬寒没办法修炼,还通过灵阳书院的老乡听到一些严冬寒实力低微、根本不敢深入灵阳山后山采药的说法。现在他笃定自已能赢下严冬寒手里的《丹药基础》玉简,立刻迫不及待地把背后盛放上品牵星草果实的药袋放到柜台上,大声应道:“赌了赌了!”
严冬寒同样露出笃定的笑容,道:“既然是我提的赌注,这裁判就让眼镜兄来请吧。”
眼镜男自认必赢,故作大度地道:“裁判谁请都一样,严冬寒你请吧!”
严冬寒尚未接口,刚才聒噪的那名壮汉凑趣道:“一客不烦二主,既然大家都在百草堂,就让丁小姐把百草堂的老东家白老请出来。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又身怀秘术,对灵药辨识极有经验,想必没人会对他老人家的判断有疑义。”
白老出马,严冬寒跟眼镜男二人自是不会反对,都点头同意。
事情也赶巧,没等众人催促丁小薇去请人,白老的身影刚好于此时出现在百草堂里间门口,跟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名面相威严的中年人。
丁小薇见到二人,欢喜地迎上前,抱着白老的胳膊笑着说道:“白爷爷,古院长什么时候来的?”
没等二人回答,丁小薇又邀请二人道:“古院长来的刚好,上午您还催着要牵星草,这会儿就有不少货源。还有,这个打赌的事情你们二位当裁判最适合不过了呢。”
丁小薇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才把严冬寒跟人打赌请裁判的事情说清楚,旁边的人不耐烦等着看赌约结果,也就是古副院长位高权重,换其他人他们早就开始起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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