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坐在她的身侧,侧脸线条清晰流畅,下颌紧绷,倏地,他转身过来,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霍朝颜,眼里的情绪暗涌波动,最终,他轻笑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竟然是许梁颂!  江衍慢条斯理的接过手机,喉结上下滑动,“有事?”  霍朝颜竖着耳朵想听,结果江衍长手一伸,压着她的脑袋,往外一别,迫使她背对着自己。他应了几声,最后说:“我在办公室。”    电话挂断,霍朝颜挑眉看他:“许梁颂找你干嘛?”  “谈公事。”江衍站起身,他把袖子放下,到底是贵公子,就连挽袖口的动作都十分的赏心悦目,像是在拍西装大片似的。    霍朝颜虽然在江衍面前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任性妄为的,但至少也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体贴理解。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说:“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回去干什么?”他们的面前就是大厦的落地玻璃窗,初夏上午艳阳高照,阳光倾数落在英俊男子的身上,他低头看她,他的双眼皮很浅,眼尾狭长,此时此刻眼里像是含着夜晚寒星一般看着她,“跟着我。”    霍朝颜愣住:“你不是要工作吗?”  江衍:“怎么?”    霍朝颜古怪地看他一眼,继而嘴角滑出一抹贱兮兮的笑:“你就不怕我盗取你公司的商业机密然后卖给别人啊?”  江衍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一声。  嗤笑:“你不行。”    “……”  霍朝颜今天再一次翻了个白眼,她是没法盗取他们公司的商业机密,但是若她进了正安律所,一定每天在楼梯口发小传单。  上面印着江衍私人号码和他十八岁青葱时期的照片,再加上一句话,    ——寂寞猛男求安慰,一夜七次带你飞。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舒服快活多了。    ·    许梁颂一打开江衍办公室的门,就脱口而出:“表哥,你知道吗,祸水儿去我们律所面试了,妈的,师太竟然夸她了?”  话音戛然而止,许梁颂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霍朝颜。    许梁颂惊了:“你你你……”  霍朝颜模仿他:“我我我……我怎么了我?”    许梁颂“呸”了一声,他眼珠子一转,向江衍讨说法:“她怎么在这里?”  江衍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很多,他一边处理文件,一边和他们搭话:“就在这儿。”    霍朝颜笑眯眯地模仿着江衍冷冷的语气,还加上霸道总裁似的桀骜邪魅语气:“怎么,你有意见?”  江衍无奈地朝她看了一眼,复又觉得她难得有个乐子寻开心,又没说她什么了。    许梁颂大大咧咧地走到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他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即便打小就被家里规定了仕途道路,第一堂课便是表情管理,但他依然什么都写在脸上。  许梁颂撇了撇嘴,“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律所的人都夸你好。”    “?”他话题转得太快,霍朝颜理解不及。  许梁颂挑了挑眉:“想知道吗?一百块钱。”    霍朝颜看着他朝自己摊开了手,他皮肤偏白,掌心纹路干净。  往上看去,六位数的腕表在阳光下煜煜发光,身上穿着的卫衣也是全球限量款,霍朝颜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    许梁颂跟个无赖似的向她讨要一百块钱:“快点,一百块钱我就说。”  霍朝颜心里能猜到是什么消息的,但想想这日子实在太过无聊了,回国之后没几天她手就摔了,霍叶在公司实习,他们亲爹和老婆忙着过风流日子去了,霍叶忙前忙后的,还要回学校上课,霍朝颜当然不能打扰他。    隔壁的江衍就更别说了。  自从回国之后,江衍就回到江氏制药上班了,忙得更是不可开交。    当下正好,来了个乐子。  霍朝颜或许说不过江衍,但逗逗许梁颂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翻了翻身上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钱硬币出来,随意一抛,抛到许梁颂的手上,“拿着。”    许梁颂看着掌心里的一块钱,顿时加重了声音:“祸水儿?!”  “嘛呢。”霍朝颜若无其事地,“这价钱差不多了,我还算是给高了呢!现在市场不景气嘛,你见好就收好不好啊?”    “……”  许梁颂手心紧了又松,最后他朝江衍指责霍朝颜的罪行:“你就不能管管她吗?”    江衍头也没抬,只说:“她面试成功了?结果出的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许梁颂眨了眨眼,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没有吧,他演技一向很好的啊!  江衍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了许梁颂一眼,继而望向霍朝颜,语气平淡:“恭喜。”    霍朝颜嘴角一扯,牵起唇边浅浅的梨涡。  她多明媚啊,迎着阳光朝他盈盈一笑,连桌边放置的玫瑰都黯淡了几分,声音带了点得意与骄傲,说:“意料之中。”    许梁颂往她这边挪了挪,语气低了一点,带了点儿亲昵:“祸水儿。”  “嗯?”霍朝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她一贯都是这样的声调,带了几分慵懒随性意味,桃花眼呈自然状垂下,多了几分风情韵味。    许梁颂说:“你知道吗,面试结束之后,我在我爸办公室听到师太夸你,说真的,我从没见过她夸过人,你还是第一个。”  霍朝颜得意忘形了,“她夸我什么呀?”    “夸你不要脸。”许梁颂以怨报怨,他嘴角松动,“你就说你在那里说了什么。”  霍朝颜正在玩自己的绷带,闻言,茫然地看向他:“说什么?”    许梁颂:“师太是不是问你,你觉得你比其他人的优势在哪儿这个问题了?”  霍朝颜:“对啊。”  许梁颂:“你怎么回答的?”    霍朝颜想了想,突然会心一笑,她说:“我长得漂亮。”  江衍笔尖一滞,他抬眸,冷厉的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不赞同与无奈。  许梁颂捂着肚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可霍朝颜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当时三位面试官都戴着眼镜,镜片下的眼神比现在的江衍还要冷厉几分,像是冰碴子一般,刷刷刷地向她发射。  霍朝颜笑得进退有度,她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非常讲礼貌、有分寸的。    开了玩笑之后,莞尔一笑:“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优点,我没法说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踏实能干,但是我敢保证的是,我不会让我自己失望。”    长大以后,我们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让别人失望。越来越少的人会有“我对自己太失望了”的想法了。  霍朝颜和他们不一样,她这人太独,她不考虑旁人,只考虑自身。  所以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在乎自己做的事情,会不会让她失望。    她活到如今,二十三年,从未有一件事让自己失望过。  从未有过。    面试官在听到她这样天马行空的回答之后,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艳,继而霍朝颜正对面的面试官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她的简历,最后笑了:“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姐。”  旋即她与其他二位面试官低声交谈:“硕士导师和我是同一个呐。”    霍朝颜硕士是在斯坦福大学读的,导师也是赫赫有名的变态导师,要求严苛,容忍不了一丝瑕疵。要不是霍朝颜本科时期的履历优秀到近乎完美,根本没法成为他的学生。  几个人对霍朝颜的态度刹时转变,接下去的问答就是在走流程了。    霍朝颜出了律所之后,心里倒是一点都不慌了。  她的心里已有百分之八十的胜算,而且再慌也没什么用,她做到了她该做的,把应该表现的都表现出来了,正安要是不要她,那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最多以后在法院对峙的时候,她嘴下毫不留情,把对方说到怀疑人生。    许梁颂笑累了,趴在沙发上左右打量她,最后叹了口气:“以后同事一场,祸水儿,咱们打个商量行不?”  霍朝颜一口否决:“不行。”    许梁颂:“我都还没说什么啊喂。”  霍朝颜还摸不透他的小九九吗,他们两个认识将近十五年,他门牙掉了之后扔在哪儿霍朝颜都记得一清二楚,此时更甚。    霍朝颜鄙夷道:“我和你这种关系户,没什么好说的,你离我远一点。”  “我不是关系户!”许梁颂嗷嗷大叫,头上的脏辫活蹦乱跳的,远远看去,和冬虫夏草简直是一模一样了,“我是正儿八经走面试流程过来的,老子去年留学中途还回来参加司法考试,考了四百多分!”    霍朝颜也是这么随口一说,许梁颂有多少本事,霍朝颜也清楚。  正安再是他家开的好了,人毕竟是业内大佬,怎么可能随便雇佣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花蝴蝶呢?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一向清冷至极、没有一丝生气的办公室里,热闹非常。  江衍签合同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他签完大半合同之后,把笔一扣,起身看向他们那边,说:“吃饭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霍朝颜立马不逗许梁颂了,乖乖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许梁颂在江衍面前向来低眉顺眼的,此刻也收起锋芒,眼睑垂下跟在江衍身边。    出门的时候,江衍刻意放慢了步子,让许梁颂先出去。  霍朝颜拿手机敲的石膏咯咯作响,江衍冷冷地瞥了一眼:“震碎了再打一个怎么样?”    “……”霍朝颜嘟囔了几句,却也是收起了手机。  她侧眸看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侧脸线条清冷俊逸,薄唇微微抿起,鼻梁高耸,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     霍朝颜用没有受伤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就不能夸夸我?”  江衍语气很冷淡:“夸什么?”  “我好歹进了正安哎!”正安在业内的知名度极高,有的是人挤破头想进,而霍朝颜却进去了,难道这不值得夸赞吗?    江衍的语气依旧很冷,不咸不淡道:“等录取通知下来再说吧,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霍朝颜觉得这人真的是太无趣了,她的预感或许会出错,但许梁颂都说了,哪里还能有假?江衍这人简直古板老旧到令人发指,毫无情趣可言。    这边霍朝颜还没讨伐完江衍的罪行,那边许梁颂陡然问道:“祸水儿,你这手怎么弄得?”    “……”    ……  ……    一阵沉默之后,霍朝颜硬着头皮说:“我要说是我不小心摔的,你会信吗?”  江衍冷笑:“他是傻子?”  霍朝颜咽了咽口水,“他可以当一回吗?”她扭头望向许梁颂,有点讨好地说:“你能当一回傻子吗?”    许梁颂大声抗议:“不能!”  她越逃避,许梁颂就越感兴趣。    霍朝颜眼神扫向江衍,救命意图明显。江衍着实是霍朝颜口中“毫无情趣”的呆板男人,明明看清了她眼底的救命讯息,偏偏还说:“很丢人?”  “……”不丢人吗?  跳个广场舞把自己的手跳折了,还能有比这个更丢人的事儿吗?    霍朝颜实在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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