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那棵铁冬青树下,沈谅拄着铁揪,又问了一遍,“您确定要这么做?”
他不太清楚扶桑的风俗,但这事要搁在九州,等同于挖坟刨墓,让死者家属知道了,那是要跟你玩命的。
田渊冴颇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确定!年纪轻轻的,你怎么这么磨叨?再磨叨,信不信我反悔?”
于是沈谅拎起铁锹,一锹铲了下去,又在锹头上狠狠跺了一脚,抬起头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田渊冴低头看着这棵铁冬青的树根处,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九五年阪神大地震,静子就是在那场地震中丧生的。当时我在国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后来听护士说,静子死前一直在叫着我的名字。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想,如果静子泉下有知,相信她也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沈谅不再说话,专心干活,锹头上下翻飞,十几分钟,便挖下半米多深。
田渊冴提醒道:“小心点,应该快到了。”
沈谅干脆放下铁锹,改用手扒,又是十几分钟后,才将那个用棕色缎布包裹着的陶制骨灰盒,从土下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骨灰盒递给田渊冴。
田渊冴接过后,轻轻放在地上,打开包裹,又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仔细的将骨灰盒擦拭干净。
其小心程度,倒好像在擦拭一个沉睡中的女人的脸。
沈谅默默站在旁边,看着老人做完这一切。
田渊冴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灰格子桌布,平铺在地上,又将骨灰盒小心包好,捧在怀里,这才说道:“走吧。”
————
三岛市,在扶桑素有“富士山脚下的清流之城,伊豆半岛的正大门”之称。
而此时的三岛市,犹如一座鬼狱之城!
阳光似乎从不曾属于这座城市,遮天蔽日的火山灰,好像积云雨一般,在头顶上空不停地翻滚着。
唯一那一点点光亮,来自路边的街灯。
可灯泡上吸附着一层厚厚的火山灰,使得灯光更显昏暗,而且时亮时灭,不停闪动,并发出轻微的“吱吱啦啦”的电流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砰”的一声,爆裂开来。
借着这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各类大小树木的树叶全部凋落,光秃秃的树枝,犹如坟墓里伸出来的枯骨。
风一吹,树枝就发出一片片骨头断裂似的“喀喀”声,那声音直击人心底,让人忍不住就浑身打颤。
花花草草早被掩埋在足有三十厘米厚的火山灰下,时不时能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脚印,从上面踩过,从黑暗中来,往黑暗中去。
而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窥视。
沈谅扶着田渊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那辆红色冠道,刚刚抛锚,估计是发动机、排气筒,又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进了太多的火山灰。
好在它不辱使命,已经将两人成功送到目的地。
“小雨!张小雨!”
沈谅掀开口罩,大声喊着,喊完了就赶紧将口罩重新戴好。空气中飘浮的火山灰,怕是吸进一口,就能把人的嗓子眼堵上。
田渊冴捧着骨灰盒不停发抖,沈谅每喊完一声,他就要更剧烈地抖上一下,然后把手电筒迅速的往四周照过去,小心打量一番后,再小声提醒:“小点声,小点声。你觉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沈谅哪还管得了这些?走出十几步后的又一嗓子,只会比刚才更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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