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几年了,一直在北京漂着,没有房子没有户籍,特别费劲地搬来搬去租房子,特别频繁的换工作是所有在这座城市寻找梦想的年轻人最大的感受。柳菲菲觉得自己很累,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忙到没有时间去品评生活的滋味,哪怕是幸福或悲伤,她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止,让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让思绪像天上的云彩一样信马由缰地飘一会儿。如果某个周末不加班或不出差,那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时光,她能从周五晚上一觉睡到周六中午,醒了也不想起床,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吃不喝直到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时间是真正属于她的。
这五年多她经历了初恋的失败和家庭的变故,心里特别压抑迷茫。大学时的初恋失败和两个男生有关,她爱的人不懂爱,她不爱的像疯子一样缠着她,最难受的时候是自己还没从失恋中恢复过来,父母的离异又像一颗炮弹没有任何防备地对她的青春进行了偷袭。
这两年她放心不下的是离异后妈妈的孤独生活,妈妈担心的是漂泊中女儿的婚事。几乎每个周末她都要给妈妈打一次电话,妈妈每次开口语就是“咋样了,有了吗?”,结束语就是“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城市这么漂亮的女儿会找不到男朋友”,每次女儿都用“忙!忙!忙!,好!好!好!”来敷衍她,妈妈后来有点失望,女儿不着急,自己干着急也是白着急没用啊,再到后来,妈妈的结束语变为“菲菲啊,不要太挑剔了,你这样下去会真的找不到对象的啊,年龄大了你一个女孩子真就什么都耽搁了!”。
柳菲菲毕业后第一段“所谓”的恋情从开始到结束持续不到三个月,现在想起来都气得肚子疼。
那还是刚到北京的时候,工作之余,柳菲菲喜欢去健身,有一天照例去锻炼,当她换上一身短装躺在器械靠板上挺举杠铃时,因为节奏没有掌握好气息不均,连着做了二十多个动作后两个手臂酸痛没了一点力气,一连几下都没有把举起的杠铃放在卡槽里。那天锻炼的人少,旁边也没有一个人,一紧张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正当她用尽全身力气再试一次的时候,这时候突然有一双大手一把抓住了快砸下来的杠铃轻轻放在卡槽里,柳菲菲终于歇了一口气,感激地起身定睛一看,帮她的人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一个大男孩,头顶留着时尚的“嘎子”发型可爱帅气,烤过的小麦色皮肤健康阳光,左耳还有一个特别精致的耳钉,大男孩说起话来略带一点沙哑的声音更有一种磁性,举止动作像是流行歌手在走台。看到柳菲菲一头汗水从紧张中缓过神来,大男孩边把旁边挂在衣钩上的毛巾摘下来递给柳菲菲,边关切地说:“小姐,您身材好棒啊,看这傲人的马甲线,我看可以上健美画册了,练杠铃必须要有助手,否则会有一点点小危险哦”然后他扳着手指头一口气说了十几项运动的防护要点。
及时的帮助,恰到好处的赞美和关切的话语让柳菲菲心里暖暖的,她说:“看起来你挺懂行啊,是专业的教练吧,”阳光男孩说:“哈哈,我每到一个场合就有人猜测我是某一类人,其实没有一个猜对的,我不是专业教练,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阳光男孩停了一下,假装神秘地卖个关子,一指旁边的休息区示意柳菲菲坐那里聊聊,这么可爱热心又有点神秘的男孩子瞬间获得了柳菲菲的好感,她没有任何介意,俩人坐在靠窗的休息区点了两杯冷饮聊了起来,阳光男孩说:“我喜欢嬉皮士音乐,平时喜欢玩滑板,有个欧洲年度冠军叫马克,我特崇拜他,正好我姓马就改了这个名字,你就叫我马克”,柳菲菲含着吸管朝这个浑身充满朝气的马克点点头,马克继续说:“刚才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没有人猜对我是什么职业,有一次我去听意大利歌剧《图兰朵》,散场后很多人都说我是剧中的演员,非要跟我合影”,柳菲菲说:“没想到你还挺文艺,那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马克说:“我对严肃音乐尤其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和音乐特别感兴趣”,然后马克又扳着手指一个一个艺术大师的名字和代表作细数起来,什么绘画大师达芬奇,佛罗伦萨华派创始人乔托,锡耶纳画派创始人杜乔,什么欧洲古典音乐大师罗伯特,李斯特,理查德,德彪西等一个个如数家珍,还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吗,虽然看过好多次上次《灰姑娘》,但我每看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当我看到灰姑娘悲惨的命运的时候,”说到这里,马克停下了,仰着脸闭上眼睛,两只手先是动情地捂了一下眼睛,然后拿起来握成拳头,做出一副悲惨痛苦状说:“好为她的命运担心啊”,柳菲菲说:“要是我看你也像个搞艺术的,那你到底做什么工作”,马克说:“其实,我的工作是跟计算机网络开发有关的”,柳菲菲说:“真没看出,你这也太跨界了,做这么高深的技术工作,还有这么多爱好,多才多艺还富有同情心”,马克立刻神秘地说:“说到同情心,我还有另外一项特别特别有意义的事情呢,至于是什么以后告诉你”。初次见面马克给柳菲菲留下了特别好的印象,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分手前,柳菲菲主动邀请他有机会一起去欣赏音乐会。
时间不长,真有一次奥地利一个交响乐团来北京演出,柳菲菲早早提前一周排队买好了两张票等着马克一起去看,那天晚上有奥地利作曲家小约翰?施特劳斯最富盛名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还有《英雄》,《命运》,《欢乐颂》交响曲,一晚上柳菲菲陶醉在其中,忘记了身边还有个马克,等演出快结束的时候,一侧身发现马克帽檐压得很低睡着了,叫醒之后马克说昨晚上搞技术开发加班太累了。
第二次俩人相约一起去健身,柳菲菲到了健身房门口还是没有见到马克的人影,正在徘徊的时候,看见麦克从不远处一家游戏厅出来,后面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追着拉着他说着什么,因为太远没有看清,柳菲菲赶紧过去看究竟,这时麦克脱身过来说:“我这不是搞技术开发吗,他们用了我们的游戏软件,我顺便来给他们指导一下安装,哎呀,这些人啊没文化,教了半天都不会,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已经给足他们面子多呆了一会儿,再说了我能留下来吗,我还要陪我的美女呢,啥事儿也没陪美女重要”,这话还把柳菲菲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心里美滋滋的。
运动完后,柳菲菲换高跟鞋的时候,马克走过来说:“别,先别,你先坐下”,柳菲菲坐下来,马克双手捧着柳菲菲的脚说:“看你没有运动经验吧,经常穿高跟鞋的女孩一定要注意脚部按摩,否则会脚掌疼的,来,我给你捏一捏穴位”,柳菲菲不好意思抽了几下脚也没退回来,看马克那种执意和真诚就索性伸出双脚让他按摩,马克一边捏还一边振振有词“这里是涌泉穴,对睡眠好,这里是大敦穴,可以缓解人的压力,这里是太溪穴,可以养颜美容......”,别说,麦克这专业手法还挺舒服,柳菲菲佩服地说:“你懂得真多啊,谢谢啦,帅哥”,旁边有走过的男女投来羡慕的目光,马克继续说:“你的脚形真漂亮,我都觉得有点爱上你了”,这“辣人”的话说的很流畅,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听到这话柳菲菲一下子羞红了脸,抿着嘴把头转向一边说:“你太坏了,比我小,给我当弟弟还差不多”,麦克说:“就小两岁还小啊,再说现在不是都流行姐弟恋吗”,柳菲菲说:“再贫嘴不搭理你了啊”,话虽这么说,不过此刻的柳菲菲心里这小鼓也“咚咚”地敲起来了。
马克帮柳菲菲捏完脚,俩人一起又到靠窗的休息区喝冷饮,这时一直很兴奋的马克不说话了,情绪有些低落,柳菲菲关切地问他,他说:“我不是之前给你说过我还有一个很神秘的爱好和工作吗,”柳菲菲点点头,马克说:“我参加了一个慈善爱心组织,主要就是向贫困山区孩子献爱心的,这不,我负责的两个孩子学费还没有交上,季节变换了,换季的衣服还没有,我工资还没有发,真让人发愁啊”,听马克这么说,柳菲菲心里有点感动,她说:“真没想到你还真有爱心啊,这样吧我这里给你先转五千够吗”,马克说:“不用,两千元就可以”。回家的路上,柳菲菲从路边的提款机取了两千元给了马克,马克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一周硬是把钱还给了柳菲菲,还一再说代表贫困学生谢谢柳菲菲,弄得柳菲菲还不好意思起来,如此反复,各种理由借了几次钱后,从没爽约都如约归还。终于有一天柳菲菲也被感染了,她说:“我也捐助三千元吧,多少是个意思,也算我对贫困山区学生的一点支持,也是对你工作的支持”。
马克最后一次借钱是一万元,他自己说月底一定还,柳菲菲谦让说:“没事的,你啥时候有了再说吧,别有压力啊”,可是钱拿走后一个多月都没见到他,联系他健身也打不通电话,工作一忙柳菲菲倒把马克和借钱的事儿忘了。
一天,柳菲菲和公司女同事陈蓉去外面吃中饭,陈蓉说自己的男朋友最近无法联系,她很担心,有两个多月了,说是去非洲援助难民了,开始柳菲菲没在意,后来又听她说“你不知道他有多阳光,多善解人意,我现在工作都没心思了,真怕他出啥事儿”。柳菲菲一怔,问了她很多情况,描述的情形几乎跟马克一样,再问了一句“他借你钱没有”,陈蓉说:“借了一万,我倒不是关心钱的事儿,就是担心他的安全”,柳菲菲心里感觉毛毛的,她想起有一次在游戏机房看到的一幕,就赶过去向服务员打听有这么一个人最近见过没有,柜台老板说:“你说的是林大兵吧,啥马克、驴克的,这孙子净整些洋玩意儿,初中都没毕业,就靠一副好皮囊和一张嘴整天混吃混喝骗女人吃软饭,这不在我这里玩游戏还欠了几千元债呢,啥时候逮住了非扒他皮不可!”,柳菲菲彻底明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周末的傍晚,柳菲菲在租住的房间看电视,马克突然找上门来了,柳菲菲本来就憋足了劲儿等着他的到来,心里这火气儿腾一下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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