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突然开门,情绪激动的叫喊让在客厅的爸爸和妈妈突然吓了一跳,爸爸赶紧放下裤腿,妈妈装作没事儿一样说:“晋晋,你不是睡着了吗”,魏晋说:“爸,妈,你们啥也不用背着我了,我都明白,我明天就跟你去卖馅饼,咋着不是活啊,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憋死”,妈妈着急地说:“你这孩子说啥傻话,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爸这不为了你找个安稳工作,多年没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你就等着信儿吧,估计也差不多吧,咱再等等,再说你这不去咱这钱不是白花了,你当那钱是刮风刮来的啊”。
魏晋说:“爸,妈,其实你们还是不懂我”,爸爸说:“有啥不懂的,人活着不就那点事儿吗,顺了就好了”,魏晋说:“爸,你们只看重表面上我有没有一个正常或者说体面的工作,只知道可以上班下班,其实你们真不知道我心里想啥,我现在想通了,管它工作能赚多少钱,说出去有没有面子,我要的是畅快,不是迁就不是暴力式的精神阉割,你们不懂”,妈妈说:“这孩子说的是啥话啊,有个好工作能赚钱了谁心里不畅快啊,这个弯儿都转不过来,这几天就等信儿吧”,魏晋头一拧,梗着脖子说:“我说了不去就不去,我要去卖馅饼,谁爱咋看就咋看,我倒是看看我这命还能再差到哪里去”,妈妈着急地都要哭了,她说:“孩子,你这样的情况了,再去卖馅饼,这辈子都别指望着找媳妇儿了,你咋这么不让爸妈省心啊”,魏晋更来劲儿,一只手扣着门框,一只手把着门边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还没等爸妈反应过来,“哐”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不到,魏晋第一个起床,到爸妈房间门口喊了一声“爸,你别起来了,我和我妈出去”,五点半不到,他一个人已经来回跑了三趟把煤气罐,平底锅、油壶,还有装韭菜馅的白色铁桶都搬下了楼,等妈妈急匆匆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全部装好三轮车坐在驾驶位置上就等着一起出发。
妈妈没吭气,瞪了儿子一眼,无可奈何地在后面跟着,出了小区门朝右转就是一个几百米长的高坡,魏晋弯着腰使劲地蹬,妈妈在后面推,还有几十米就上去了,魏晋实在使不出劲儿就停下来,一只手抓住车头,一只手拽着车厢边上的钢管,弯着腰,左脚先超前迈一步,右腿就使劲儿朝后蹬一下,妈妈也在后面使劲地推,几分钟后上到坡顶,妈妈说:“听妈话,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回去给你爸做早饭去吧,啊”,魏晋侧过身看了妈妈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一个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顾蹬着三轮前面走了,妈妈摇摇头,看来这孩子真是上劲儿了,只好无奈地在后面抹着泪跟加快脚步在后面追。
三轮车骑到靠近公交车站的十字路口,天还没有亮,街上还没有上班的人,只有个别做夜班的出租车驶过。魏晋对妈妈说:“你别动,我自己来弄”,说完闷着头把三轮车在路边靠好,拉好手闸,从车厢里拿出三块砖头支在每个轮胎下面确保三轮车稳固了,就把小案板架在车厢上,妈妈在一旁刚一伸手,他就说:“叫你不要管,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来”,妈妈无可奈何地站在旁边看着他搬东西,东西都规整到位了,妈妈把开水瓶打开,用热水洗了洗擀面杖,把昨晚发好的面团拽出一块,在案板上撒上面粉就开始揉了起来,魏晋就在一旁看着妈妈揉面,把揉好的面团搓成条,用刀切成一个个小段,再用手压平,左手压住面团的边不停地转动面片,右手用擀面杖把转动的面团擀成圆圆的薄厚均匀的面片,做了几个后,妈妈打开白铁皮的韭菜桶,用勺子挖一勺子馅放在面片中央,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拎起面片的边对着一捏就将韭菜馅严实地包了起来,再用手轻轻一拍,一个馅饼就做好了,平底锅里的油已经烧热了,冒着烟,妈妈一边把做好的馅饼放进平底锅,用铁铲不停地翻转着,一边还是对魏晋说:“你在这用不着,真的用不着,还是回去吧,一会儿人多了”,魏晋听了妈妈的话,更来劲儿了,气呼呼地说:“人多了怕啥,有啥丢人的,妈,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妈妈看着儿子一脸的无奈,不吭气了,脸色凝重,低着头做着馅饼,魏晋说:“我来擀”,可他拿过擀面杖费了好长时间也做不出一个合格的面片来,拿擀面杖的手不是擀不圆就是厚薄不均匀,放下擀面杖,他就拿过一个妈妈擀好的面皮,用勺子从铁桶里挖了一勺子韭菜馅放到面片上说:“那我来包”,可能第一勺舀得太多的缘故,把面片四边捏起来的时候露出了韭菜,妈妈在一边说:“不行,不行,这一下锅就烂了”,魏晋还是放到平底锅冒着烟的热油里,果不其然跟妈妈说的一样,小铲子一翻动,馅饼就裂开了,妈妈赶忙铲出来放在旁边的锅盖上,擀皮擀不了,包馅饼也包不了,魏晋不知做什么好,妈妈说:“你就光看着点锅,勤翻着点,别烤糊了”,魏晋只好拿起小铁铲看着锅,翻了几下,妈妈夺过铁铲说:“翻的方法不对,要转着翻,你这样平移着翻,到时候中间烤糊了边还是生的”,被妈妈这么一说,魏晋觉得特别羞愧,真没想到卖个馅饼还成了技术活。
妈妈看他啥也帮不上,又开始嘟囔着说:“哎,你真帮不上我,还是回去吧”,魏晋简直有点愤怒了,瞪着眼说:“你咋又说这话啊,我就是不回去”,妈妈本来还准备好好跟儿子再说说让他走,看到有人过来买馅饼了,担心别人看到他们娘俩争吵,就低头做起馅饼不吭气了,过了一会儿,妈妈从随身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擦手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包一个馅饼就擦一下眼睛,在没人买馅饼的空档,魏晋说:“妈你咋了,至于这样吗,我卖个馅饼有啥丢人的,我都不怕丢人你怕啥,真是的”,妈妈说:“行,行,你卖吧,我不说啥行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妈妈有点哽咽,说完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假装擦汗在眼睛上按了按,魏晋说:“那你哭啥”,妈妈低着头边擀着面皮说:“我啥时候哭了”,魏晋说:“我明明看着你擦眼泪了,还说没哭”,妈妈说:“翻你的馅饼吧,别多想了,这不是这次买的油不好嘛,起烟太大,我啥时候哭了,你不回去就在这吧,妈啥也不说你了”。
天亮了,公交车陆续出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也多了起来,母子二人谁也不说话,妈妈擀面皮包馅饼,魏晋用小铁铲一个一个地翻动着,来了客人一边收钱一边用切割好的包装纸包着煎好的馅饼放在塑料袋子里递给对方,妈妈不说话,依旧一边做一边不停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眼泪,魏晋越看心里越不是味,心脏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使劲地攥着,多年来的委屈和压抑又像大山一样向他压来,与此同时,内心也有一股久久被压抑的力量像火山的岩浆一样直往上涌,急于突破那层被压抑包裹着的坚壳,他突然不能自抑地喊了一声“馅饼,新鲜的韭菜馅饼”,这一嗓子喊出来他自己都惊呆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像清泉从心底流过,像集聚已久的脓包突然被通红的钢针刺穿了皮肤,那种压抑瞬间释放的快感流遍全身,这一嗓子也把低头正做馅饼的妈妈惊了一下,侧身看了一眼儿子,低下头使劲咬着嘴唇,不停地用毛巾擦着眼泪,魏晋觉得这一嗓子喊出后,从来没有过的自信也荡然而生,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多年的压抑和委屈瞬间都释然了,他连续有点疯狂地大声地喊道“馅饼,馅饼,新鲜的韭菜馅饼!”,排队买馅饼的顾客都被这个卖馅饼的人有点怪异的叫卖声惊呆了,大家都斜着眼睛看着魏晋,个别人还被他有点夸张怪异的叫卖声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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