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亦携!你小子……等等我啊!”

哗啦哗啦……才近黄昏,滂沱大雨陡然间侵袭了这座繁华的城市。雨柱漫天飞舞,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撑着伞在涌杂的街头霓虹下穿行,闻声缓缓回过头,是一张美得刁钻的脸。

十八九岁的年纪,此人的背影泠然而清俊,已是折煞旁人。

可当他回头时才发现,比起路人,他有着更白皙细嫩的肌肤,而他眉峰修长,锆石般墨黑的瞳仁闪着点点光亮,高挺的鼻梁和一张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衬得他整个人像是一道风景。

清雅,温柔,古韵,不容世俗染指的绝美风景。

雨一阵紧似一阵,风也肆无忌惮的张狂着,怒吼着……

何芊却看呆了。

顶着狂风骤雨,一身杀马特的何同学终于回过神来,十分自来熟的跑进落亦携伞下。

“嘿嘿!顺个路呗。”何芊对着落亦携自以为很诱惑的莞尔一笑外加眉眼狂抛。咱本来就很熟嘛都认识十几年了呢。

落亦携向来清冷,但也算待人随和温袖,加上一张极有资格任性的脸,和帝豪世家二少爷的身份,直到大学也依旧倍受追捧。

然而只有认识了自己十几年的何芊知道,自己过的磕磕绊绊,经历的虽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折腾,却很要命。

帝豪世家二少爷是帝豪之家大老板接回家中的私生子,从小随母亲姓。家主三三五五回趟家门,家里留下的往往是二少爷和大少爷母子。

从踏进城堡一般的别墅开始,落亦携自然少不了被冷嘲热讽,面对各种无休止的暗涌……

何芊小时候跟他一起打球,看到过他身上有青紫的伤痕,他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眼泪却没有掉下来过……

虽然后来落亦携不太愿意让何芊看到自己的伤,但依旧是最信任他,说是依赖他,或许也有点。

落亦携淡淡一笑点点头。

何芊一边搓着手一边口无遮拦,踩着啪塔啪塔的水洼替他打抱不平。“哼!你的狗屁哥哥妖妇后妈都不是个东西!哪有让帝豪的小公子自己走回家的道理!”

还觉不够,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接着骂。

“小短命鬼哥哥一定会孤独终老,伤心致死,嗯……妖妇,妖妇怎么办呢?啧!妖妇众叛亲离,然后,破相!流落街头,我们有空去丢一两个硬币好了。哈哈哈哈……”

落亦携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淡淡的继续四下看路,没有说话。

“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本大少现在特地来陪你回家!感动吧?!”何同学张牙舞爪,像一只八爪鱼。

落亦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许久才蹙着眉开了金口“嗯。”

何芊被他看的嘴角一抽,感觉不对劲,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我我是直男!虽然你逆天好看,但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的,别怕我,别把我当成那些傻逼哈啊!?”

似乎觉得陈述还不够强烈,何芊急匆匆转为反问落亦携,他知道,这个清冷的人很恶心那些对他有所图谋的人。

落亦携怎会对他厌恶,忍俊不禁,挑眉开口。“我知道啊,谢谢你。”

何芊扑闪着睫毛,把并肩撑伞的人往里侧挪了挪,自己的半边肩膀淋上了雨。

到了红绿灯对面,两人停下脚。何芊望着前方面露担忧。“亦携,这么多年了,没想过逃走吗?”

落亦携睫毛微颤如羽翼垂落。“我……我爸他……”

何芊当场打断他,“你爸?你还想着你爸?他管过你没有?把你扣在身边学这么多东西又不给你权力!你被他们欺负他老人家知道吗?知道个屁!他还配被你叫爸爸?!”

“够了!”落亦携听不进这种话,毕竟,自己也在想,为什么?

不就是利用自己,一辈子辅佐哥哥,为沈家做事嘛!若不是有血缘关系,自己还不是在孤儿院?此刻怕是早已进了社会。孤儿院的日子不好过,是自己畏惧那段昏暗的回忆或是贪恋这豪门的身份才一直心甘情愿被扣留到现在的吗?

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自己已经深陷其中脱不了身了,那个冷眼旁观的爸爸不会容许自己忤逆他。或许,自己也在试图探到底,看看清楚这所谓的父爱,唯一的亲情。

“好啦!sorry啦不吼了……别伤心,有事情告诉我,虽然我家没你家厉害,但我会竭尽全力救济我的好兄弟的,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

何芊见他眼神有着支离破碎的忧伤,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的,忙开口安慰。

“亦携,还是从老路走吧,唉——没想到读大学咱俩都在一起,都没能逃出这破城市!唉——回家回家!”

落亦携懒得再去伤神。“嗯,雨大了,赶紧回家吧!”

不禁苦笑,回家?却不想表现在脸上叫好朋友看到。

“走走走!往这个窄巷过就好搭车了!”说话间,何芊夺过落亦携手里的伞,拉着他的手腕踏着积雨往小巷跑。

天色欲渐昏暗,秋日里,滚滚闷雷声响起,带出了嗖嗖凉意。

何芊腾出一只手搭着落亦携外侧的肩,以免他被淋湿,从而也想着传给他一点点温暖。

两人都未察觉。背后有什么人渐渐尾随而来,越来越近,悄无声息间,一道闷棍“轰”的砸在落亦携身旁。

身旁的人松了折坏扭曲的伞,当场倒在地上,抱着头,血流不止,殷红染湿了他的头发,上衣,还有肮脏的湿地板。

“何芊!你怎么样了!”

落亦携高声呼喊他,一边蹲下去抱紧他,而后拉着他的手扯开腿跑,头也不回。

何芊只是痛苦挣扎了一瞬间,而后果断的站起来使劲跑。

落亦携瞥见何芊耷拉着脑袋,后脑勺被鲜血润的尽红,刹那间忽觉心惊肉跳,似堕入了冰窟,只知道一股脑的扛起他的手臂继续挪,一定要出这个巷子,出了就人多了!

可是何芊气喘吁吁,眼神涣散,没几步就摊下去。

“何芊!何芊!你不该跟我走的!你起来呀!走!走啊你?!”已经感受到身后的人逼近,顾不得害怕,落亦携挡在何芊后面,双手抱着他的头,声音尖锐凄惨得让人心疼。

何芊伸出手胡乱扒着落亦携的脸,“亦携……你快走!我看不见了!走不了的……没……没力气了……”

“闭嘴!”落亦携一刻也不想多耗,一颗心早已提到嗓子眼,这种时候怎么能腿软,正欲背着他死命逃,却见眼前油光水滑的一双皮鞋,接着是好几个,身后也有把巷子里的烂泥碾成渣的声响,愈来愈近……

落亦携涨红的眼睛快要滴出血,脸色苍白,冷彻入骨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

“沈黎,放过他,我留在这里,就算你打死我。”

模糊不清的听着落亦携说出的名字,何芊狠狠一怔,捏紧了拳头。

身后那人甩了粗铁棍,保镖为他撑着伞,他随意的踱着步子慢悠悠荡到地上两人的面前。

落亦携一阵反胃,宁可低着头,都无法忍受视野里有他的一点影子。

沈黎,帝豪世家长子。

身形修长而结实,一身华贵到极点的西装,嘴里叼着一根上档烟。

肮脏的灵魂,人模狗样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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