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画月亮,画好月亮拍手唱;斟儿的月亮红又红,好像太阳一个样!”
日中的秋色里,小姑娘坐在门槛上,她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如天空一样,还藏着点点繁星。女孩眉眼弯弯,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很可爱。
她在微笑,手搭在旁边认真画画的小弟弟身上,摇晃着身子,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唱着童谣,
“阿姐真棒,阿姐的歌最动听了!阿姐,红蜡石给你,给斟儿画一朵缇萦花吧!”与姐姐眉眼七分像的弟弟傻乎乎请求道。
“缇萦花是蓝色的呢,那我给你画一朵独一无二的红缇萦吧!”
女孩从小男孩胖嘟嘟的手里接过砂岩,放在自己和寂斟的中间,寂斟抢着用白嫩的小手擦干净岩壁,低头用小嘴吹吹,然后笑嘻嘻提醒姐姐可以了。
女孩抬起绣着粉色花蕊的袖子掩唇噗嗤一笑,调皮地刮了弟弟鼻子一下,在弟弟炽热期待的眼神下,一朵红线条勾勒而成的缇萦花便诞生了。
老梧桐的叶子飘扬下来,翩翩舞落,最后躺在了花托边沿,竟正好契合……姐弟俩惊讶半晌,默契地哈哈笑起来。
“槐儿,斟儿,吃饭啦!讲什么悄悄话,也不告诉娘!”
“娘,斟儿该上学堂了,我们送斟儿去好吗?”
姐弟俩沉默地看着娘亲,她啊,是一个温柔淳朴又美丽的好裁缝,八里台的人都知道她的大方,善良,只是她太实在,不会做生意,再加上丈夫过世得早,所以这些年家境贫寒得紧。
女人摘下哑褐色头巾放在案上,朝两个孩子走去,蹲下,瞳孔闪着明亮的光,抱住他们,附在耳畔将两个小脸紧贴自己的两颊,淡淡的香气扑面而去,柔软的发丝贴近寂斟的耳朵。
“寂斟,好孩子……你以为娘会拒绝?过了这个秋冬啊,明年春天就送你去荣先生的学堂,春天多美好?娘会给你一个好的开始!”
“娘,谢谢你!”姐弟俩异口同声。
“槐儿,我为你新做了几件花裙,快过来!寂斟,你也来帮你姐姐看看!”
“嗯嗯!阿姐,娘,你们等等斟儿嘛!”
……
“娘,姐……”
黑暗里,梵寂斟睁开眼睛,没有狂躁,没有迷蒙,再清醒不过,接受不了吗?是的,真的无法相信,活生生的姐姐,怎么就消失了?
娘呢,每次出门,怕他走丢,都让他一个钟头回一趟家门,在娘面前晃悠一会儿,再去别的村头接着玩,不听话的话,回家就得挨打挨骂。
可是娘,都这么久了,娘怎么还不来找我,骂我打我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只剩我一个人……”
梵寂斟眼睛干涩,起初热浪滚滚暴怒的心,在无边黑暗与万籁俱寂中,变得愈渐冰冷。
梵寂斟翻了个身,山顶的石洞里很冷,可是不想盖被子,不想记起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嗜血的妖孽,理所当然的眼神,还有白日里安逸浅笑的容颜……
梵寂斟拽紧了毛毯,狠不得撕碎它,许久,他才松了手,闭上眼。
“娘,姐,可不可以,让我再见见你们?”在梦中也没关系。
说完,梵寂斟又沉沉睡去。
梵寂斟突然来到了一片如梦如幻的花海,自己脚下是平坦的小路,延伸到前方百米,有尽头。
梵寂斟眼皮有些重,看不分明这些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腰间有许多红花探出头来,一层一层向外面延伸,浅红包裹着淡黄花蕊,像一张张笑脸朝自己打招呼,又好像姐姐的淡粉花裙子,绣有点点碎花。
他伸手,小心翼翼摘了一朵,放在手心,揉了揉眼睛,依旧模模糊糊,可是,怎么会因此分不出?
“这是红色的缇萦花,这是梦吧。”
梵寂斟将小花握在手心,在手心留了一点空间给它,怕它轻柔的瓣不慎脱离了小小的花柄。
那是不是娘和阿姐都在花海尽头等我?
梵寂斟踏着满地落花,迫切穿梭在唯一的一条道路上,越来越远了,后面是漫天遍野的花,前面是一颗年老的梧桐树。
梧桐树安静,高耸,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却不显突兀。
绰绰光影撒在树梢,透过翠叶重重叠叠的缝隙绘在地上,摇曳生姿,如同有灵魂的老人,守候千年。
其实梧桐的前面是有一个人的,梵寂斟一步步走近,视线时而明时暗,这时竟晃了眼。
“娘?”
那人翩若惊鸿蹁跹而来,那笑脸像是藏在雾里,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斟儿,你来了!”
女人像幽兰一般悦目,无甚修饰,只是素色的长裙,眉心一块浅蓝色小晶石,被两条银白花蕊点饰的流苏缠到发髻两侧。
女人将梵寂斟搂在怀里,梵寂斟附在她怀里,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抽泣两声,沙哑地哭诉。
“娘,你看,我们错了,妖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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