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流城。巴德王朝皇宫,金阳宫正殿。
国王的体态都差不多,巴泰国王三十出头,也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而且还是一个愤怒的胖子。他把一封信狠狠摔在桌子上,大骂:“流氓!强盗!土匪!”
牧有业站在国王身旁,他是个皓首苍颜的老者,穿太师服。比较于国王的愤怒,他更关心‘摔在’桌子上的信。那封信装裱精美,烫金页面,页眉是太阳神的徽记——这是教皇手谕!他走过去,捧起信来读。
信的大致内容是:欠钱要还,如果还不上就要割地赔款,节点是冬至节前。看完后,他恭恭敬敬地把信放回王座前的桌案上,然后两手侧立,面带浅笑,一言不发。
“为何发笑?难道他们不是强盗!?”巴泰国王温怒。
牧有业欠身,只说了三个字:“是强盗。”接着侧立一旁,默不作声。
“盗亦有道。他们连——”巴德国王越发愤怒,“——强盗都不如!这是公然地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又如何?”牧有业冷言冷语,“陛下可有对抗的资本?”
巴泰国王斜眼看着牧有业,暗想,你是那一伙儿的?找你来是商量对策的,你却阴阳怪气,莫不成你是他们的说客?他拉下脸,面色极为不悦,叱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牧有业犹豫了一下,瞟了一眼国王,最终还是大胆直谏,“冬至节前,陛下若是还不上欠款,国亡矣。”
“你!”巴泰国王怒了,他忍了太久,眼前这位六十岁的老头子给他画了无数饼,什么巨额宝藏,什么洪荒君王,然而无论哪个饼都吃不得,他厉声说,“你答应我的天启宝藏呢?三年了,寡人连个金子影儿都没看到,反倒花了不少钱。”
“不花钱,如何挣钱?陛下要记得,有投入,才会有产出。宝藏一定会找得到。”
“等到南方那三个老王八分了我的钱,抢了我的地之后?”巴泰国王冷笑着说,“是不是晚了点儿?”他的笑容中缓缓爬上杀意。
“丢掉土地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所谓舍得,有舍才有得。陛下何必在乎一城一池,如今——”
“放屁!那是我的土地。寡人谁也不给!”
唾沫星子喷在牧有业微带褶皱的脸上,他也不气,连擦都不擦,接着说:”——真正的威胁并不是教廷和三帝的领土诉求。”
巴泰国王愣住了。国家都快被瓜分了,怎就不是真正的威胁了?
“你说威胁不是三帝索钱?那是什么?”巴泰国王双目开始放光,以为牧有业替他找到了应对之法,心情大好,他说,“只要他们不要钱,不要地……”
牧有业打断他。“他们要钱,且更要地!但是——”
绕来绕去还是躲不开割地赔款,巴泰国王很失望。
“——他们不要您的命!”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三帝只是小偷小摸,赔几个钱,割几块地,他们会满意的。但是这几个人——”牧有业来到正殿西侧的山河全图前,指着地图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们三人才是大盗窃国!陛下您的性命,握在他们手里。”
牧有业指出的三个地方分别是镇守西北的定国公易枫,扼守东南的安国公文墨,还有东起苍狼岭、南至黑帽子山的漠北国实际控制者司马南。此三人:
定国公易枫原是波罗王朝征西大将军(承袭家族爵位和军职),他与牧清同龄,年少英才,拥兵10万,他叛降巴德王朝后,受封公爵(定国公),人称西北王。
安国公文墨,50岁,巴德王朝的柱国之臣,他掌控的东南疆土是巴德王朝的鱼米之乡,最大的大粮仓,其赋税徭役占到了全国三成水平,最重要的是,南屏城既是东南主城,又是贯通南北的最大军事重镇。南屏城作为根骨(山脉)六陉之首,历来就有夺南屏者得天下的说法。
司马南,49岁,漠北国太师太傅太保的集大成者,手握精锐铁骑三万人。漠北国只是一个狭长的小国,原来介于波罗和巴德中间,波罗覆灭后,漠北国全境被巴德王朝包围,成了一个国中之国,其东南边境延伸跨过伤麒森林与南屏城接壤。自从波罗王朝灭亡以后,漠北国拒绝向巴德王朝称臣纳贡。因而,巴德王朝无时无刻不想灭了他(只要灭了漠北国,巴德王朝所有的土地就可以接壤相连)。
“慢着!”巴泰国王吼起来,”这三人中,除了司马南,其余两个都是我的忠臣和重臣,没有他们,我赢不了波罗王朝。”
“波罗不是他们打败的,是教廷指挥下的三大帝国打败的。”牧有业补充说,”陛下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在青山谷做了手脚,牧文远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
“牧有业!”巴泰国王跳起来,”你休要挑拨我们君臣关系。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这三年,你借寻宝之名,四处活络关系,满朝文武如今都是你的党羽,他们连我这个国王都不放在眼里。只要除掉易枫、文墨,还有司马南,巴德王朝就是你的天下!是的,我们先祖确实受惠于你们天启王室,但那是100年前,现在!我才是国王!”
末尾几句话,极为有力度。牧有业突然僵住了,紧接着他就做出了一件十分离谱的事情。哭!嚎啕大哭!边哭边抽泣:
“陛下,您如此说,真是寒了臣的忠心。呜呜~~”
巴德国王初始怒目,渐次眉舒,最后叹了口气,扬扬手,萧索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忠心。谁让你是我的岳丈呢,你若哭哭凄凄,梅妃一定跟我哭闹。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好吧,你倒说说看,易枫、文墨和司马南为什么是大盗窃国。”他顿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若是胡编乱造,本王阉了你个老王八!先说易枫。”
“是。”牧有业脸上一变,止哭为笑,逢迎下作地说,”陛下,我与易枫之父曾经同朝为官……”
“说重点!”巴德国王有些不耐烦。
“是。”牧有业深鞠一躬,才说,”易枫受封定国公已有三年,逢年过节,他可来朝觐半次?”
“是我命他不要来的。西北多乱,有他则安。”
“真的吗?”牧有业反问,他挑拨说,”易枫这小子我清楚,此子与我家不孝之孙牧清并称酆都二少,其心之大,有帝王之志——”
有帝王之志?巴德国王脸色沉了下来。
牧有业接着说:”——据我所知,易枫与教廷过从甚密,他之所以叛降,全是教廷密令。昨日我得到密报,教皇已派红衣大主教靳羽西赶赴西北,要封他——”
封他为王?巴德国王脸色铁青。
“——陛下,您不记得吗。您曾多次谒见教皇求封,都被教皇无情拒绝。而此次,教皇派遣主教常驻北方,不来万流城,却去了酆都城,这说明什么?”
巴泰国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教廷有意让他复辟波罗王朝,拥立他为神之子?给他王权?”
“十之八九。”
巴德国王猛拍桌面,爆声大骂:”这条狗!居然敢反。我要撤了他的公爵,收了他的烂兵!”
“撤爵则反,陛下三思。”
“反则征讨之!”巴德国王狂傲地说,”本王兵多将广,地大物博,论疆域,寡人北方第一!谁敢惹我?!”
“教廷。”牧有业轻声说。
这两个字好似晴天霹雳,劈得巴德国王沉默不言。他很清楚,教廷借着与波罗王朝打仗的契机收了他的兵符,现在巴德王朝所有武装力量都由东线总帅神箭白生和西线总帅霸刀楚生统一指挥,这两个人位列教廷三将前两名,其名之恶,其威之大,想想都觉得害怕。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