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哭的女孩
大周天景六年,七月初,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有小江南之称的宣州府,一别连日来的混乱境况,在衙差的隔离下,从碧水街通往荷花坊的道路,显得格外太平。
几十辆各种建制的豪华马车,陆续的在隔离道路上缓缓前进,吸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们。
衙差们不得不面上带煞,厉声呵斥拥挤过来的平民们,可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老百姓前来围观。
宣州府当地人都知道,荷花坊里住的都是勋贵,非一般有钱有势能住的了的,可以说,这荷花坊就是这宣州地界上皇宫般的所在。
“今日哪家大人大寿?好大的声势。”
看见这样大的阵仗,围观的群众里,有好奇的外地人小声询问道。
一旁便有知情人解释道:“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今日哪里是有大人过寿,是我们这里的程老大人衣锦还乡,大家给老大人接风洗尘。”
说着对荷花坊的方向拱了拱手,“老大人德高望重,是难得的好官啊。这些人都是来看望老大人的,”又指着眼前各色马车道:“咯,这是将门世家张家的马车,那是节度使顾家的马车,那是……萧家的马车?”
这人说着,竟转头向另一边跟人打听起来,“你们看那是萧家的马车吗?不是说萧老太太从来都是闭门不出的吗?”
外地人听了也不由好奇起来,问道:“这萧家可是当年有从龙之功的萧家?在下只知道萧家已无人在祖籍了呀。”
先头那人便又解释道:“可不就是他家,说起来也是功勋之家深受皇恩的,也不知犯了什么左性,从十五六年前开始,就让萧老太太一个人独居在此了……”越说声音越小,旁边的人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他们那样的人家哪里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揣摩的了的!”
这话说的在理,一群本地人眨眼间就四散开去,留下那个外地人,缩头缩脑的,也找个空溜走了。
而与这热闹气氛截然相反的城东区,夏家二进的小院中,一片缟素,戚戚然的悲动哭声久久不散。
死者夏致远不是本地人,是二十多年前从外地来的,而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用自己的钱财布施乡里,在这一片认得他的人不少,可是他的丧礼,来吊唁的客人比预计的人数却少的多。
原因很简单:夏致远是杀人犯――二天前,夏致远在他上工的祥泰酒楼,用一锅狗肉毒杀了宣州府无恶不作的恶少李宝,然后官府便将夏致远拿进大狱,最终致夏致远竖着进,横着出。
这说起来,也是一桩疑点重重的案件,却因李宝的父亲是朝廷特封员外郎,一边经营官盐,一边和私盐贩子称兄道弟,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过一夜的时间,就让知府用畏罪自杀的名头结了案。
此时的夏家,白色的喪幡,白色的孝衣,一股凄哀气氛裹住了整个院子。
灵柩前,一个浑身素白的女子正低声跟身边的女孩子说话。
“珍姐儿,等下就是见你爹爹最后一面了,你还哭不出来吗?”
可是名叫珍姐儿的女孩子却直愣愣的,不说话也不哭,跪坐还不如说是坐着。
见此,女子不禁怒火中烧,捏起拳头就砸在女孩子的肩背上,一边痛苦的说道:“你这没心没肺的,你爹爹都死了,你还不肯为他掉一滴泪,他可真是白养了你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这女孩子正经受着天人交战,脑海里两个人的记忆交织着,使得她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所以才会这般的呆愣痴傻。
女孩子的身子被女子摇晃的差点歪倒,女人一边打一边哭,一张鹅蛋脸儿蜡黄蜡黄的,因为恸哭时间久了,尽显疲惫。
女子是夏致远的继妻,女孩子却不是她的姑娘,而是夏致远原配妻子的女儿——这两个人是继母与继女的关系。十一年前,夏致远的原配妻子难产而死,丢下一个可怜女婴儿,为了有人照顾女儿,夏致远很快就娶了刚刚守完父母孝的女子为妻,这个女子就是江云仙。
江云仙在婚后有过孩子,而且是男孩,只是没养大,虽然如此,江氏对前任留下来的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样子,夏致远曾这么形容江云仙:惟有朝云能识我①,可见夏致远是很满意这位继妻的。
“妹妹,你别骂孩子,到底不是亲生的。”门外进来一对男女,说话的是江云仙的亲姐姐江蓉。
当年,江云仙的父亲是江氏旁支,和本家已经没什么来往,只是江父自小聪慧过人,十五岁成为最年轻的解元公,二十四岁就中了进士,因此受到族中看重,自婚后便回了族中当了教学先生。
只是江先生长女出生后,性格就变动了一次。原来江先生一心想头胎是个男孩,谁知这寄望过高就极度失望,江先生便从此不待见长女。
然而江云仙出生时,江先生又变了一回性子。不仅亲自教导幺女,甚至每每上课时都还把小女儿带在身边,识文断字。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