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虎父无犬女啊!大云国可以暂时安生一些了。”
这是苍老年迈的老人家说的,语气里满满是欣慰与骄傲。
她早就麻木苍老的心,忽然暖了暖。
“她是女孩子吗?长得可真丑。”
“是啊,听说有神力,还当什么女孩子!”
叽叽喳喳的少女声清脆宛若莺啼,与她们格格不符的是宛如针刺般尖锐的批判嘲讽,血淋淋直捅她的内心。
早已蒙尘的心硬生生被放在盐水中,洗刷干净,再用利刃一刀刀切割进她的心,退无可退,只能生生忍受。
传说中不败战神,其实在那日,微风习习,锦袍玉缎飘过的下午,坐在墙头偷懒的她就有了心魔。
所谓心魔,多半是人们埋藏在心底不敢直视面对的恐惧,或者隐在深处不易为人发觉的欲念。
她夏机,终于有了欲望,心底的脆弱不为人知。
但不知的人里面却不包括一直陪伴她长大的影卫,绝影,和她的马一个名字,直伴随疆场厮杀,连胸口的伤都是他一人全揽包裹好。
她却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他。因为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伤痕累累,遍体伤疤的样子,这样的她太狼狈。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看尽长安花。
夏机跪在大殿上,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凉。
西突厥被她一路直上,赶到沙漠那头,给国内百姓带来了幸福安乐,给她自己却迎来了当头棒击。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她跪在金銮殿,接受着皇帝近乎冷酷的审视,表情平静麻木,心里却在想着,西突厥什么时候会攻来。
“神力大将军果然不同凡响,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军功赫赫,夏家有后啊。”
上方传来威严声音,她仍恭敬跪地并未抬头。
“但敌军已破,想来近年相安无事,大将军可以享受生活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却代表着背后不言而喻的寒意。
她明白,上前一步恭敬低头直直跪地,满满都是温顺,双手奉上虎符,没有丝毫留恋。
上方满意一笑,直直盯视着夏机未抬起的头,想要看清楚这个少女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夏机一动不动接受审视,直到太监尖锐的退朝声才把她从懵懵懂懂的状态中惊醒,艰难起身,左腿因为曾被马匹踩踏过有积伤,现在麻木酸痛,但还是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背后偶尔传来的一撇都让她芒刺在背,恨不得插翅飞回去,却仍然一瘸一拐慢腾腾的像只蜗牛爬。
终于走出这座巨大的寒凉透骨的牢笼,她还没有来得及叹一口气,忽然身后一道温厚有力的臂膀扶住她的肘部,本能促使她一掌击去,却半路堪堪停住。
因为是绝影熟悉的清冽草木气息,她抿唇,任由自己交付于他。
终于回到破败无人打理的夏府,前年主母病死,母亲跳井,家里鸡飞狗跳,婢逃仆散,这也是她境外从一纸书信中知道的。
夏机看着眼前衰草连连,青苔遍地,昨日熟悉的屋瓦已成今日的破败不堪,突然心里有些心酸,却不知何来。
真真是成了孤寡一人了啊。
“绝影,我如今军权已无,形单影只一人,除了这匹马,实在没有什么好给你的,府里有什么看得上的拿上。”
夏机实在不想将“离开”二字说出口,等着绝影亲自开口。
等了半天,扭回去看到绝影困惑的目光,又想笑又生气,无奈开口:“你走吧。”
这是个沉默寡言,一心为主的好男人,夏机不想拖累他。
只怕帝王心一动,她自己早晚要五马分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绝影一想通,眼底里冒出她从未见过的火光,双手紧攥,却转眼又被他硬生生压下,他往前踏进一步。
夏机瞬时就更能感觉到了他与以往的不同,胸膛厚实,双臂有力,胸腔内的心跳声比以往接近她时更加剧烈。
不知何故她有些惊慌失措:“你……”
未说完已经被他轻柔却强横的揽过,心跳声震耳欲聋,接着温软清冽的唇瓣缓缓贴上自己干燥起皮的双唇,夏机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眼前的男人比她高一个头,双眼紧闭,羽睫微颤,她愣愣的看着他,却被他陡然察觉,伸手轻轻覆上她睁大的双眼,满耳都是剧烈的心跳。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却像是回到安心的怀抱,移开双唇,然后将头埋进她的颈项一动不动,那动作看起来暧昧无比,却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反而带着留恋缠绵。
夏机终于醒过神,一把推开他,本想质问发怒,却抬头看到他布满红晕的脸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还没说话,他早已经踉踉跄跄飞身掠过围墙,远去。
夏机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转身刚迈出一步就听到墙外“扑通”一声,无奈摇摇头,八成是摔倒在地上了,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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