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会儿来找我,喜气洋洋的,绝对不像是个想不开的模样,而且,退一万步说,真想不开,也不至于穿着借来的衣服当寿衣啊!

李国庆他们则手忙脚乱的想把二栓子从树上给解下来,可那绳子打的是个死结,又没人带着剪子,鼓捣了个满头大汗也没把他拉下来,结果弄着弄着,李国庆忽然“妈呀”一声惨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大家伙都被李国庆给吓了一跳,骂他一惊一乍干啥,是不是嫌大家心脏太好?

李国庆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回头就瞅我,说茂昌你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我心里本来就很乱,他这么一瞅我,更让我毛骨悚然的,而李国庆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就紧了。

他说,二栓子眼珠子动了,在瞅你。

我后心顿时就凉了,抬起眼睛一看,真看见二栓子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像是在偷着看我。

我这心猛地一抽,这会儿绳子松了,二栓子跟个麻袋似得落在了地面上,大家听了李国庆的话,脸都吓白了,全战战兢兢的去看二栓子,可现如今他显然是死的透透的了,眼珠子也定了,哪儿像能动的样子。

大家伙都跟自我安慰一样,说李国庆个死猫眼肯定是看错了,胡说八道,李国庆也不跟他们分辩,就战战兢兢的看着我。

我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就觉得冷汗流了一脊梁,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三个字,替死鬼。

她想用衣服害我,可偏巧二栓子把衣服给穿走了,所以害错了人,二栓子就替我死了?

如果二栓子没有穿走,那现如今吊在这里的尸体,是不是我?

我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脑子里跟一锅粥似得,不停的寻思,难道昨天她来找我,碰到了庙里求来的红线没能下手,所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当初看见新衣服我还高兴呢,我这到底是心大还是智障?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谭东还没找到,二栓子又出了事儿,得罪了阴河里的东西,咱们村的报应算是来了。

这一句,一下就把氛围搞得特别诡异。

我爷爷看看二栓子,又看了看我,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而赶来的二栓子他妈见了这个光景,倒头就晕过去了。

二栓子是家里独子,他妈年轻的时候老流产,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叫大栓子,小时候夭折了,千辛万苦生养了二栓子,他妈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儿,想拴住他,可惜,还是没拴住。

谭东他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来了,瞅着二栓子,带着点幸灾乐祸,说这下有能跟我作伴的了。

虽然大家都不敢惹谭家人,可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我们李家有个人忍不住,就说表嫂,你也没了儿子,她也没了儿子,绝户何苦为难绝户啊!

谭东他妈一听这个,顿时就恼了,插着腰就骂开了大街,说我们李家才绝户,从我下阴河害死她小东子,到李家人包庇护短,数落了个溜够,我们李家人要么觉得好男不跟女斗,要么觉得谭家惹不起,都没吭声。

唯独人群后面的我爷爷钻了进来,跟传说之中一样,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谭东他妈就原地转了几圈躺在了地上,兜了一地土。

谭东他妈搞清状况之后一抬头,见我爷爷正冷冷的瞅着她呢,顿时就慌了,爬起来夹脚就跑,跑远了才敢继续骂老流氓丧尽天良,又扒灰又欺负女人,损阴德的玩意儿,活该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剩下的我也没听清,看着二栓子他妈,我心里不仅难受,一股子怒火就给拱起来了,谭东他们自己作死不提了,可二栓子一辈子胆车船都不敢坐,口头禅就是他妈等他回家吃饭,最怕的就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家里没人照顾老人,却也落了这么个下场,她为啥要这么害人呢!

哪个人都不应该白白送死。

我爷爷叹了口气,说二栓子家独门独户的,没个人帮衬,咱们李家人口多,给他们操办操办。

我们几个就去抬二栓子。

眼看着几个钟头之前的二栓子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就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死人,而且,他的死,还跟我粘带点关系,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而李国庆刚才受到了惊吓,一直躲在我后面,眼珠子警觉的瞅着二栓子,像是生怕二栓子弹起来一样,路都走成猫步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耳朵后有人跟我说话,低低的用了个气声,说茂昌快跑,她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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