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食堂跟礼堂在一块儿。空旷的大堂里,没有桌椅。一头是舞台一头是打菜的窗口。每个窗口后面站着两位表情冷漠的打菜阿姨。学生只能端着饭盆三三两两或站或蹲着吃。夏天没有风扇,吃一顿饭闷出一身臭汗。到了冬天,寒风从没有玻璃的窗口灌进来,吃得稍慢一点,没等吃完,饭菜就凉了。

饭堂外有一排露天的水龙头,从里面流出来的水比冰还冷,又无洗洁精可用。饭盒内的油经冰水一冲,顿时凝固成暗黄色的油垢,黏黏腻腻,如论如何洗不干净。这时反要庆幸食堂油水不足了。

杜赫对杜颉说:“一个人洗一个饭盒是洗,洗两个也是洗,反正手也油腻腻又冰冷了,但是另外一个人就不用受这罪啦。”

杜颉直接把饭盒递给杜赫,说:“那你帮我洗吧。”

杜赫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必然是不会吃亏的,他说:“不如我们石头剪刀布,输的洗一天。这样公平。”

杜颉一想不错,点头答应了。谁知杜颉十回里有八九回是输的。他心里不服气,天天琢磨着怎么赢杜赫,却忘了其实一人轮一天才最公平。好在他身体一向强健,气血旺盛,用冰水洗了一个冬天饭盒也没有长冻疮。那时班上的许多人,到了冬天手便红肿成了胡萝卜,执笔写字都困难。

初一上学期的元旦,学校办了一台文娱晚会,每个班出一个节目。那天晚上,大礼堂里挤满了人,依旧是站着。只在最前面摆放了两排靠背椅,供校领导和老师落座。站着看虽累,可天气寒冷,大家挤一块儿却也暖和。

元旦照例也是要上课的。学校的教学抓的很严,每年除了寒暑假和月假,其余节假日概不放假。每周只在周六晚上和周日下午没有课程安排。因此这场文娱汇演带来了少有的节日气氛。

晚饭后,杜颉先去礼堂占位,杜赫去商业街买五香瓜子和甘蔗。杜颉从来不耐烦嗑瓜子,杜赫给他买了油炸的香酥花生团子。还没开演礼堂已挤得水泄不通。在那个娱乐活动极为匮乏的年月,这便算是无上享受了。

演出到十一点半才结束,杜颉和杜赫随人群挤出礼堂,聊着刚才的晚会,在昏暗至极,聊胜于无的路灯光中往宿舍走去。寒风凛冽的刮着,杜赫将衣领子直竖到嘴巴上,双手死死的插在衣兜里。回到宿舍,杜颉想用热水泡了脚,上床舒舒服服跟大家聊天。

可热水壶里只剩了半壶热水,他下午忘了去锅炉房提水。他把剩下的热水全倒进杜赫桶里,给他泡脚。自己咬着牙用冷水冲了冲脚了事。杜赫全不知情,还以为杜颉偷懒不愿泡脚。

宿舍共七张床,分上下铺,却住了二十一个人。像杜颉、杜赫这样身材高大的住上铺,身材矮小的学生只得两个人挤下铺。杜颉睡在最里间的上铺,靠近厕所和洗漱台,常年弥漫着尿骚味。若是雨季,还有晾不干的衣服沤出来的霉臭味。

杜赫睡杜颉邻铺,他正坐在下铺泡脚,见杜颉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双脚,便问道:“没热水了吗?”

“没有了,今天去占位,忘了打。你怕冷,我没事。”说着要爬上床。

他的手刚撑在垫褥上,便感到冰凉一片,用力抓了抓,褥子是湿的!杜颉顿时懵了,忽然后颈一凉,他茫然间抬头,只见床铺上方的天花板有一条裂痕,正蓄着几滴将要坠落的水珠。

杜颉大骂了一声,将靠在床头幸免于难的被子和枕头搬到杜赫床上,卷起淋湿了的褥子,下床拿了个桶接水,免得下铺再遭殃。做完这些,他怒气冲冲上楼找人理论。杜赫忙跂着拖鞋跟了上去。

楼上的宿舍跟他们宿舍一样,正闹哄哄的讨论着晚会的节目。有人躺上了床,有人坐在下铺泡脚,有人在洗漱台洗漱,有人在厕所门口尿尿。见他俩神色不善的走进来,有人问明了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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