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节也不到一个月了。在这屋外水渠里可以溜冰,屋内脸盆里结冰的日子里,小四的大伯周向东马上就要从部队回来探亲了。已经拍了电报回来,需要周向南去接。火车站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市区。
小四知道,周向东两年左右才会回来一次,以后结婚了四年才会回来一次,一般都是过春节回来。
其实周向东的回来跟小四没关系,毕竟他才七个月大。唯一跟他有关系的是他快有大名了,就等周向东回来取名。
周向东给小四的印象就是传统、稳重、正直、文雅,甚至还有一点文人的酸气。后来周向东也经常会有一些文学性或专业性的文章见诸杂志报端。
周向南要出发去市里了,其实周向东再过两天后才会到达。但是从农村到市里一百多公里,就凭现在交通基本靠走的状况,抵达市里车站怎么也得将近两天的时间。幸好这些天一直是晴天,不然烂泥路更难走。
这一天早晨六点,天还没亮,周向南就起来了。去县里不通汽车,他只能步行,有四十公里,县里才有去市里的车,而且是每天只有一班,早晨发车。
前屋厨房的煤油灯亮着,沈冬兰端着个碗出来了,“向南,把稀饭趁热喝了”,说着把碗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半碗咸韭菜。
“包里给你装馍馍了,路上饿了就吃,水壶也灌满了,还有炒黄豆。小心些,在外面人生地不熟滴,找不到路多问问。”说着从腰里摸出一个旧手绢,层层叠叠的打开,露出一些零钱来。沈冬兰拿出两张五块和几张一块的,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又拿出一张十元钞票。这些都是卖粮食的钱,一毛二一斤,卖给粮库2000斤。婆婆的钱也还了,剩下的也足够用好久了。
“这些钱你装好了,别装一起了。十块五块的装裤子里面那个袋子里,其他的装秋衣袋里,我昨天给你缝好了。”
顿了一下,“接到大哥了你们一起吃点,别饿肚子回来。”
周向南搬来一条长凳,在桌边坐了下来,“我知道,以前去过这车站接过大哥一次,还有点记得。不知道的我再问。”接过钱,仔细的装好。
周向南三两下吃完稀饭,起身了,“你搁家带孩子吧。接到大哥了我们就赶紧回来。”
拎起挎包就往门外走。
“小心些”,沈冬兰喊完,周向南的身体已经没入黑暗中。“知道了!”,声音从夜色中传来。
周向南一路走一路嚼着零食,到公社天已经麻乎亮了,这一路还要经过几个公社才能到县城。路上的行人不多,经常碰到挑着担子的人顶着严寒埋头赶路。这些大多都是进城卖东西的,担子里都是一些特产以及鸡鸭之类的小牲口。
对于做生意,现在的政策基本上就是民不举管不究。有身份的人都在观望,等着上面的政策。老百姓就不管那么多了,一看机会来了,先把生活搞好再说。
现在接近年关,这些不需要票证就能购买的小东西在城里非常好卖,但这几年社会治安恶化得很快,外面是不太安全的,出门在外还是得长个心眼的。
周向南迎着寒风走得很快,这会功夫已经走热乎了。顺手拿下火车头帽子,头上有淡淡的热气飘起,又解开棉袄扣子,敞开怀来。
半晌午,周向南来到了另一个公社。这时候出行的最大困难就是交通工具缺乏,路途遥远,路况差劲。出门以步行为主,基本出不了远门。
天色擦黑的时候,周向南进城了。循着以前的记忆找到了车站,车站已经没人了,黑黢黢的。周向南也不害怕,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偎了起来。
清晨,周向南舒展着快被冻僵的身体,总算熬过了一夜。天还没大亮,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等到能看清人的时候,车门打开了,大家一拥而上。很快,车子坐满。大多数人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只有周向南空着手。
车子启动了,司机很壮,车开得很猛,我一路颠簸摇晃,车窗玻璃也哗哗作响。
没过多久,周向南忍不住了,赶紧把头伸出窗外,喷了出去。不一会儿凌晨的馍就白吃了。而车上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来不及开窗,直接吐在车。车里的味道顿时复杂起来。
司机一顿叫骂,“妈滴个比,晕车还坐个熊车啊,你看你们给我吐这样子怎搞,赶紧给我擦干净!”
眼镜满脸通红,却没敢接茬。满车也没人出声,出门在外谁都会忍着脾气。眼镜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一发狠,解开棉袄外面的褂子,使劲拽下来,盖在那一滩上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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