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羡坐回桌边,秦无双是何人他又怎会知道,就如同今天的那十二个人,除了胡北川,剩下十一个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何亲人,他也一概不知。杀人者人恒杀之,哪个能笑傲江湖?恩怨情仇是每个人身上的枷锁。师父正因厌烦这些才退入天岚山庄,闭门不出,但躲避除了自己舒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不找麻烦,麻烦从来都是自己找上门。
每月都会出现的拜师者,他们绞尽脑汁,使尽手段,就是为了进入天岚山庄学得一招半式。这些事情师父一清二楚,而且师父很明白,徒弟不能白养,便打发大师兄处理山庄内外的事务,自己在书阁中阅读历代经史文章,求得心灵上的安宁。
学武亦如同读书,认识字便能贯通论语的天才极少,天岚山庄的武功何其精妙高深,师父作为一代人杰之冠,常自号天下第二,天赋冠绝同代。天岚山庄的武功又尽出于师父,是师父贴合自身所创,对天赋的要求自然苛刻。秀才能欣赏状元的文章,但要做到状元,必然是要经历许多辛苦。
悟行好的一点就透,悟行差的便如考科举,皓首白发中状元,人生已过大半,却又要投入另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邵羡忽然想到了有髯、无须两个老头儿,心思天真,行径如同孩童,若有人要骗他们又是何其的容易。邵羡叹息一声,不再多想,秦无霜仍在哭泣,内心纠结痛苦,一边是杀兄之仇,一边是解救自己的恩情,上天为何要让她做出这种选择?
突然,秦无霜脑海中灵光一闪,止住眼泪,自己杀掉邵羡,便自杀与他同死,如此既报了仇,自己也不再欠邵羡。她红肿的双眼发着亮,愁云消散,只余下解脱的欢喜。秦无霜忍不住咯咯发笑,邵羡瞥了眼,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这姑娘别是疯了。
小二端着晚饭上来,邵羡让他放在桌上,辨认无毒后,问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吃饭吗?”秦无霜这才感到肚中饥馑,心想若是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杀邵羡,叫道:“自然要吃。”她掀开被子,翻身跳到鞋子上,还未站稳便尖叫一声,眼角流出一滴泪水,窜回了床上,脚心流出鲜血。
邵羡听到叫声,立刻回头,看见秦无霜脚上的血液,又瞧见她鞋子上的药碗碎片,摇头苦笑,走向床边,说道:“把脚伸出来,我看你脚心上还有没有碎片?”秦无霜咬着唇,脸色羞红,颤悠悠的伸出脚,邵羡捉住她的脚腕,秦无霜身体一颤,头扭向他处,心里别扭至极。
邵羡掏出一张洁白绣着金菊的手绢擦拭秦无霜脚心的血液,秦无霜感到瘙痒,微微发抖,下意识的往回收脚,却没办法挣脱邵羡的手掌。她偷偷瞟了一眼,见邵羡手中的帕子眼熟,不是自己的吗?秦无霜未说话,又见邵羡拿出一瓶金疮药,药瓶的样子也很眼熟。邵羡确认伤口没有碎渣,拔开密封的瓶塞,将金疮药沾在手指上,涂到秦无霜脚心,再用手绢替她包扎好伤口。
秦无霜终于开口:“你身上怎么会有我的东西?”邵羡松开她的脚,说道:“这些都是早晨时散落在你身边,我替你收好的。”他边说边将怀里的东西拿出,五枚蝴蝶镖、一瓶解毒丸、一瓶毒药、一口锋利的匕首、一个发黄老旧的布娃娃。秦无霜闪电的出手将布娃娃抢了回去,紧握在手中,唯恐邵羡夺走。
邵羡俯下身,替秦无霜将鞋子中的碎渣清出,秦无霜的目光注留匕首片刻,然后就移回手中的布娃娃。邵羡笑道:“吃饭吧。”秦无霜看见他盈盈而笑的脸,心里就生气,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这件事她倒猜对了七八分,在邵羡眼中秦无霜又变得无比笨拙。
用完饭,两人相对无言,秦无霜恢复几分力气,鼓着眼睛瞪邵羡,但在邵羡看来她的目光太柔和,没有半分的杀气,倒像是在耍孩子气。秦无霜瞪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眨了眨眼,心里好气恼,邵羡完全没在意她。小二上门收拾碗筷,瞧见关系紧张的两人,有心讨邵羡的好,说道:“姑娘,常言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没有过不去的坎······”
秦无霜闻言气得瞬间懵神,缓过一口气,打断道:“收拾你的东西,乱叫嚷什么!还不快滚。”小二心道这位姑娘脾气真大,收拾好东西连忙出去。秦无霜余怒未消,恨恨的磨着牙,瞥见邵羡,哼了一声,回到床上铺盖一卷睡觉。
邵羡便趴在桌子上,缓缓睡去,明日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夜渐入深,小镇一片安宁,忽有马蹄作响,踏碎宁静,断断续续,却始终未停。夜色中一场小雪骤然来袭,豆粒大的雪花稀稀落到街头,像是漫天扬撒的白纸!
秦无霜凝神屏息的从床上探起身,注视邵羡,见他在沉睡中,拿出匕首,轻迈步伐走到邵羡身后,神情紧张而激动,握着匕首刺下。邵羡趴在桌上,右手往后一点,点在秦无霜胸下肋间的穴道,然后又一转,点住她的哑穴,这才收回手,枕着头继续睡觉。秦无霜举着匕首僵在半空,欲哭无泪,张口无声,心里一阵阵辛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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