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寒风凛冽,殿内,温暖如春,在雕花的木窗前,有一个细颈的青釉白瓷花瓶,瓶中一枝腊梅含苞,给殿堂添了三分生气。

天子把一枚黑子推到了左上角,看了一眼国师,含笑问道:“朕听闻令妹此前,派人保护怀有身孕的德妃,可有此事?”

国师眸光低垂,落在方寸棋盘之间:“是。”

“那么国师大人,对于德妃疯病之事怎么看?”天子把手伸入棋盒,又执了一枚黑子等待着国师。

“那些人,首先听命于他们正真的头脑,其次是家妹,最后才是德妃娘娘。”国师落子,发出一声轻响。

“哦?”天子语气微微上扬,透过香炉里散出的袅袅白烟,看到了国师镇定自若的脸庞,“这个答案,可就有点含混了,况且后宫嫔妃众多,为何德妃独独针对素妃一人。”

国师浅笑了一下,道:“后宫是陛下的后宫,臣又如何知晓?”

天子大笑了两声,放下了棋子,“朕以为,天下无国师不知之事。”

“此事臣确实不知,但臣也有些知道的事情。”国师几乎没什么犹豫地落子。

“说来听听?”天子手中执了黑子,看着棋盘上地局势露出了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十三年前,林府有一女成功逃离了皇城,”天子指尖一震,棋子险些落下,他目光微沉,国师却宛如被棋盘吸引了注意力,不见天子变化的脸色,“她最初躲藏于白府下人的房里躲过一劫,那年她年芳四岁,入冬后,此女与回乡省亲的下人一同离开皇城,途径平城,留在了洛水一带。如今十三年过去,她也该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国师把手搭在了跪坐的膝上,没有再执子。

林府是天子心中的逆鳞,提起此事的国师纵然在他心中当被千刀万剐,但若此言为真,白府则更当被诛,可想到白洛雨,他心中微微动摇:“国师此言何意?”

“臣说了,只是一个臣知道的消息,”国师面无表情道,“此中真假,臣均已考证,陛下自可查看。”

十七岁,平城洛水,有生活过的痕迹,与白府关系莫逆,去了后宫,德妃发疯杀子自尽,素妃亦受牵连,和天子交谈数次,几个月后,皇城发兵南国,战况僵持不下,民怨四起回想与白洛雨相处的一点一滴,君莫愁不觉寒下了心,自从决定坐上这把龙椅,他弑兄杀父,疏远了挚友,连最爱的女子也渐渐成了陌路,甚至连私生女也可以看作为他人之女,可几个月的时间,一个名为白洛雨的身影唤醒了他冰封的情,他想这是了盛世,交出一点信任也无妨

“陛下为何迟迟不落子,”国师抬眸,略微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还是陛下也看出败局已定?”

天子回过神,微微低下了头,眸中浮现一道不愿被人看去的苦涩,在桌案上放下了最后的黑子。

“好久不见那封信你看了吗?”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西夷怎么样,好玩吗,好看吗,我都没好好看过。”

“”

“殿下,你就说句话吧!”

跟在御王身边,少年喋喋不休,御王却压根不予以理会,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才冷冷地扫了少年一眼,道:“闭嘴。”

“”

虽已是寒冬之际,北风肆虐,可御花园中仍有不少树木依旧呈现墨绿之色,显得生机勃勃,只是荷塘中的莲已枯,荷塘中的鱼已眠,唯余一片寂寞如荷塘边的那个人。君莫愁黑发间更添白发,因而呈现出一种灰,灰黯如他的脸色,灰败如他的皱纹,他早已不复年轻。

“回了平城过年?”他唯独双眸依然凌厉,喃喃着白府传回的话,眸底绽开一抹不知是期待亦或是紧张的神采,“十三,去把洛雨找回来不对,找到她就可以回来复命了,别打扰她。”君莫愁甚至不愿试探,不愿去想像万一平城不见她,她又是逃去了哪里,是否又在考虑如何颠覆这个皇朝,一如他在护国寺所说,你不负朕,朕绝不负白府。

十三,便是天子十三影卫之末,他曾在忘雀楼逼退过威胁白洛雨的黑衣人,两人都见过对方,君莫愁想,这样也不至于产生什么误会。

“妖哥哥还会回来吗?”

这一日红梅如血,开得艳烈,一眼看去,仿佛能看到那年春天皇城里飞花满天,绝美的桃树下少年红衣妖艳,寒风扬起了白慕唯的秀发,记得那天的暖风,也是这样掀起了他的衣袂飘飞。白慕唯手上拎着一个香囊,香囊上红花弥天,若桃,也似梅。

一只手搭上了白慕唯的肩,梅含笑眉眼温柔,如江南的水乡,缱绻朦胧,她含笑道:“阿锦只是回家了一趟,很快会回来的,所以不管别人问什么,都要说那是洛雨姐姐,是白府的人,知道吗?”

“嗯。”白慕唯小声应下,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思念,她不想妖哥哥回来时突然发现白府不承认他了,不想要在他保护了白府后却让他一人承担龙椅上那人的怒火。

“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躲在我的身后,从此不用再怕任何人了。”当初轻笑地低语还在耳畔回响,看着那朵如少年般艳美的红梅,白慕唯唇角笑着,好似少年,可泪水却流了下来。

明明已经,不用再害怕了。

“父皇,此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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