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大汗之后,终于决定还是穿那件崭新的鹅黄色深衣,腰间覆一条明黄的丝锦佩带,长长的丝绦飘下来,若流云回雪,简单又别有韵致。
装扮好后,玄姜便与父亲出发了。
周武王伐商成功后,营建起镐京城。武王力求节俭,坚决摈弃商纣王宫廷中的奢靡之风,所以,镐京的王宫也建得极为节俭。
但是到了如今的天子一朝,极尽享乐,后来又得了褒姒,荣宠之极,为她修建起华丽的宫殿琼台,更兼建了修起了瑶苑、玉池等多处奢华的园子。
今次的食礼便设在了瑶苑。
父亲要去张罗食礼的事宜,玄姜便跟着引导的侍人,先行来到女眷临时休息的一处宫殿候着。
“公主,奴婢听说此次食礼,姜司工的女儿也会来。”
“要奴婢说,她来了又怎样,不过是一个臣工家之女,能比得上咱公主的身份?”
“就是说啊,别说身份了,就单说咱公主的姿容,她也是比不上万分之一的。”
隔墙有耳,这句话说的不错。这一句一句的,清清楚楚落在事主玄姜的耳朵里。只是隔的不是墙,而是一排茂密的棠棣,透音性更好。
方才,玄姜觉得等候在宫殿中无趣,便在殿前小院的棠棣后面站站,好巧不巧,听到这段有关自己的墙根。不用说这位所谓的“公主”,一定是申国的公主。
听了侍女们的夸赞,申国公主很受用。
受用后却又叹道,“哎,可就是不知为何,听姑母说,太子哥哥很看得上那贱丫头。玄姜——,只是不知道,那贱丫头是怎得勾引太子哥哥的?今次食礼,我静姝倒是要看看,那丫头是怎么的模样。”
公主叹完,侍女们不免又一阵附和着骂骂玄姜,夸夸公主的花容月貌。
玄姜听了,一阵叹息,却不是叹气被人骂了,而是叹息名字。
玄姜自认为是个大度的姑娘,被骂了就骂了,不疼不痒不少肉的。说到名字,静姝,静姝,这是申国公主的名吧。真是好听!
她曾经听家中长辈说,申国公主出生时,不爱哭,十分娴静、漂亮,所以起了这个名,又暗合了邶国的一首诗歌,曰“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再想想自己,取字“玄”,闺名“玄儿”,名为“玄姜”。就因为自己出生时,头发黑亮,便起了这个名。但是,玄就是黑的意色。玄儿,就是黑儿,怎么不叫“黑子”算了!
黑子,黑子,这好像是府里医官养的一条狗的名。
玄儿想着自己的名,不免一阵扼腕。
申国公主嚼了玄姜的舌根,玄姜不予计较,反认为她的名好听。玄姜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大度的姑娘。
申时三刻,食礼在瑶苑开始。
一套繁缛的祭天告祖之礼后,天子从玉阶上缓步而下,向主宾致意,又上堂入位。
天子位尊,虽是此次食礼的主人,却不能亲自向主宾敬酒,由宰夫代理。宰夫敬酒后,引主宾上堂,坐在天子的左侧。
主宾入定,其他宾客才依次入席。玄姜等女眷最后入席,坐于下首。
随侍人入席时,玄姜看到瑶苑入口前的一片空地上,自东向西陈列了九个大鼎。西首的鼎中煮着牛肉,最为尊贵,其余依次是羊、豕、鱼、腊、肠、胃、肤,肉香散逸。
玄姜看着这象征天子的九鼎,十分威严,又看看鼎中的熟肉,咽了咽口水。要知道从巳时出门,匆匆吃了点东西,到如今已经有三个多时辰了,她真的很饿!
入席后,又是献酒、回敬、酬宾、宾酬等一套礼节。玄姜坐于案几旁,看着几上铜豆中摆的鲜果、肉羹、蘸酱,咽着口水,十分不舒服。
姜司工知道女儿的性子,不时往这边瞅几眼,用眼神叮咛着她礼数,玄姜只觉如坐针毡。
除了父亲看自己的眼神,玄姜觉得右边还有一道灼灼的眼光瞅着自己,扭头,看见静姝正一脸不懈地瞥着自己。
玄姜觉得方才确然失礼,让她小瞧了,决定端正一下自己的举止。于是,正了正身子,向宴席高处看去,准备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让自己觉得不饿。
玄姜盯着看的,便是主宾秦君嬴开。
只见嬴开身着玄色冕服,腰间佩戴深驼色皮革制的韡,黑亮的头发束于一顶玄色的冕中,冕两侧点缀了两个绿莹莹的玉石。
他面色并不白皙,带些铜色,脸侧线条明晰刚毅,如刀刻斧凿一般,眉如卧蚕,眼如深潭,一看便与镐京城中那些养尊处优的膏粱公子不同。
这是常年征战,于马背之上、黄尘之中打下自己天地的英雄之容。嬴开英挺的容貌,加之他今日所着的玄色冕服,肃煞之气非常。
在玄姜眼中,宜臼身上散发的是王者之气,这嬴开身上的便是霸者之风。
嬴开坐于天子左下首,天子右下首者本应是王后,奈何王后称病未到,褒姒便坐于此。盛装之下的褒姒,今日更是艳丽非常,还不时地往玄姜这边瞅瞅。
美人的眼波,让人有些消受不住啊!况且,这时玄姜腹中空空,没有力气,更是难以抵挡。
不时往玄姜这边瞅的还有一位,便是坐于褒姒下首的伯服。这个小玉人几番想跑到玄姜这边,幸好被身后有些品级的侍人拽住,便委屈着玉一般的小脸,眸子湿湿地看着玄姜。
玄姜很恐慌,玄姜很惆怅!心道,“我很饿,父亲、褒夫人、小伯服,还有那位端得板正的申国公主,你们不要看我啦,这让我偷吃一块肉都不方便啊!”
当时是,瞅着玄姜的不只此四人,还有一个主宾位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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