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风雪似乎比白天的时候更大了些。

名微木回到寝殿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了。吃了饭,她在屋子里面转悠了一会,当做饭后消化。

本来她是想要召见贺兰红浅入宫的,因为她在今天见到名倾澜之后,就有一种迫切的要知道她和名倾澜之间恩怨的冲动。

但是因为今日风雪大作,恐行走不便,因此未曾召见她。

而关于那些恩怨,小宫女们说的,或者是元宁甚至其他太监说的,名微木不敢去轻易打听,也信不过。

她觉得如今这长朔国,她要是非要找出一个信得过的,那恐怕就只有贺兰红浅了。

首先是因为贺兰红浅是她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在生前最信任的一个人,也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唯一的一个让她觉得安心的人。

贺兰红浅是长朔国的大将军,听名字,没错,是个女子。

关于原来的名微木和贺兰红浅的关系,她了解的不太多,大概知道的就是贺兰红浅和名微木大概是发小。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名微木之所以能够成为长朔国第一位女帝,应该有一半的原因要归于贺兰红浅。

据说当年先帝驾崩前,决定让名微木承袭王位的时候,满朝文武皆是反对,当时是贺兰红浅站了出来力排众议,并且用一半的兵权镇住了百官,这才得以让她如今能够登上这王位。

刚好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贺兰红浅在边塞受了伤,正在王城养伤,故而有时候贺兰红浅也会经常来找她。

贺兰红浅在她的面前不会忌讳君臣之别,和贺兰红浅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有一种安心感,可是她却依旧不大敢放的开。

一来,她觉得贺兰红浅之所以对她好只是依旧把她当成曾经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名微木。

二来,尽管贺兰红浅对她那么好,可是她依旧是不能够放下浑身的戒备,她依旧是做不到完全的信任一个人,尤其是如今她还没有对贺兰红浅了解清楚。

然而此时,她有些睡不着,她有些想要迫切的见到贺兰红浅。

如今,只有贺兰红浅的话她才能够相信一些。

她坐在铺着丝绸被的床上,又忍不住起身。

走到雕花的窗前,她将窗子打开了一半。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着,雪花在空中交织着落下,站在窗前朝着外面看去,只能够看到一片纷乱的雪花,而其他的长廊屋宇在这一场大雪中都变得十分的朦胧。

叹了一口气,关上了窗子,她重新回到了床上。

她将一床丝绸被拉起来盖住双腿,而后就靠在床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她想,她还是太过于紧张了。

不过是名倾澜回来了而已,管它外面怎么说她的王位来路不正的,反正如今王位她的手中,就算他想要抢走,那么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抢走的。

然而渐渐地她想明白了,令她心乱的是她自己。她觉得有些害怕了。

可能是因为她今日看到名倾澜的时候,就在他那一双含笑的眼中看出了他的野心。

甚至有那么一刻,名微木有些自惭形秽,她觉得那似乎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势。

而她,只是想要好好地活着而已。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那种在冬天的冰水中冻得四肢失去知觉而动弹不得,最后被水活活溺死的感觉,尽管换了一个身体,可是她依旧还能够回忆起那种感觉。

她不想再死一次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将王位拱手相让。

然而她愿意,却不能够这样做。

有时候,所谓的退一步不会换来什么好处,而仅仅会被别人理解为示弱。

而她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允许她来向别人示弱,因为这样只会离深渊更近一步。

夜深,灯火阑珊。

她手中虽然拿着书,可是心思却也一直都没有在书上。

这个晚上,她都在想着名倾澜的那一张脸,甚至他的笑。

兄弟反目,同室操戈。

这些场景她前世只在电视里或者书上看过。

而此时,她觉得她可能要成为这种故事的主人公了,或者她不是主人公,她还是太抬举她自己了,真正的主人公应当是名倾澜这样的人才对。

那样的气魄,那样的野心,似乎才是一个王者所应该有的。而她,可能真的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够坐上这王位。

越想,就越是妄自菲薄。

名微木也知道什么叫做妄自菲薄,可是她就是情不自禁了。

是的,她恐惧了,十分的恐惧。

前生悲苦的日子让她不想要再重复,而前生的死更是让她不想要再重复。

在前生,有些人喜欢一些极限的运动,不过以名微木的家境,并没有能力和金钱来让她去体验这些对于她来说算是奢侈的运动。

不过她了解,这种运动,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越战越勇吧。

挑战的越多,就越会勇敢,越发的变得不害怕。

可是名微木如今却并不觉得是那样的。

所谓的越战越勇,只不过是仰仗着那些好的设备,仰仗着他们不会真的死去。

如果真的经历一场死亡的话,或许就不会是那种想法了。

名微木不是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永生永世都害怕。

所以这一生,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或许,她确实是懦弱,她确实害怕,可是她知道,这样无济于事。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让她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她转头看着窗子,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依稀能够听到外面雪花落下的声音。

放下了书,她起身,周遭只有一盏烛台还点亮着。徐徐的走向窗台,再次打开窗子,雨雪纷纷,好似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她伸手,外面的雪落到了她白皙的手掌上,再慢慢地化掉。

她收回了手,低头看,手掌微微的一弯曲,那雪水便成了一滴水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上。

“一片雪尚且能够不远万里降落人间,我又为何不试着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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