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记得多穿些衣服。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冷的过分了,刚刚入冬的时节就迫使人们裹得像个熊似的出去上课。相较于熊的厚厚皮毛而言,宋长亭差之一筹的里里外外穿了四层的衣服,由于都是单衣,所以宋长亭的身形看起来并不臃肿。

黑色的呢绒大衣,黑色的棉麻围巾,宋长亭缩着脖子,将整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后又戴上了厚实的口罩。长长的黑发与黑边眼镜融为一体,厚厚眼镜片下的眼睛低垂。白色的耳机将宋长亭与周围环境彻底的分割开,谁也不会与他打招呼,宋长亭也没有与别人打招呼的习惯。

整个人就像被人用套子罩住一样,宋长亭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好像和契诃夫短篇小说的套中人情况很像,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在小说中是主角,而自己则是游离在无数的红花绿叶之外的小孩,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宋长亭紧了紧身上的双肩包,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独自一人走向食堂。点了一份快餐后就端着餐盘径直走向靠窗的角落位置,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属于自己专属位置了,因为自己上课的位置离这里最近,只要下课后稍稍加快些步伐就能抢到这个好位置。

位置是好的,好位置的定义是什么呢?当然是人烟稀少、无人打扰了。宋长亭吃饭时也不愿意将耳机摘下,将手机随意的摆在餐桌上,将歌单里的歌曲调成随机播放,然后用自带的纸巾认真的擦拭食堂里的筷子。

中午的阳光随着时间的增加不断进行偏移,直到某一刻,阳光在宋长亭的身后留下了倾斜的阴影时,宋长亭停下擦拭筷子的手。微眯着眼感受一下阳光带来的暖意后,宋长亭细心的将白斩鸡里所有的骨头都挑出来放到餐盘中,夹起两块软嫩的鸡肉块,慢条斯理的送进口中,认真咀嚼。

宋长亭吃饭的时候是及其耗费时间的,因为不会有人吃饭吃到一半就将视线扔向窗外,然后一丝不苟的盯着不远的景物或者人,望的出神。嘴里虽然一直进行咀嚼的动作,但是宋长亭将筷子像笔一样进行小幅度的转动却将拄着下巴望景的心不在焉暴露的一览无遗。

如果我要是在食堂里看见了一个如我一般的人会怎么想,是否也会有和自己的同班同学一样视自己为傻瓜、智障?宋长亭向自己的左侧隔壁桌斜视了一眼后又不留痕迹的收回视线,然后低着头用心吃饭。

左侧隔壁的学生都是自己同学,一个班的同学。他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在说话,有的在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看着对面说话的人,一边大口的咀嚼一边不断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有说有笑,气氛高涨,中间的一条过道像是一条儿时两个同桌玩笑一样的三八线。现在长大了,三八线的规则也不一样了,变得成熟了,同样也变得冷漠了。

宋长亭感觉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画了很长的一条三八线,然后每个人都串通一气,三八线的规则再一次更新了版本,这次可以无缝连接了。于是,自己就像被人画了一个圈一样,圈里是光明的,可以清晰的看清自己模样。而圈外的世界的所有人都变得模糊,只能堪堪看清他们的模糊的身影,模糊的身影在进行交谈、勾肩搭背等诸多行为。

光明和黑暗从来都是相对的,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喜欢光明多过于黑暗,在这里就是主观的思维导向所致。光明从来都是善良的,而黑暗才是邪恶的。

所以啊,换一个观望的地方一看,自己所在的圈圈里就是黑暗了,黑暗被光明包围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正义必胜的后果当然就是坏人死光光了。

宋长亭一想到死光光这个词汇就分外恶心,以至于有些酸涩的鸡蛋柿子连碰都不想碰。隔壁桌传来有些噪杂的笑声,耳机的音量有些小了,宋长亭放下筷子调大音量。然后隔壁桌传来更加吵闹的笑声,好像是谁讲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宋长亭低头不断地往嘴里扒饭,低着头狼吞虎咽,如同囫囵吞枣一样,只是将食物在口腔里粗略的嚼一遍就快速咽下。宋长亭吃饭的速度越来越快,头垂的也越来越低,隔壁的笑声越来越大。宋长亭用眼角的余光冷冷一瞥,如同嚼蜡一样将食物咽下。

世界上没有什么笑话是可以接连不断的笑十分钟的,但是隔壁桌的人偏偏笑了,而且越笑越开心。宋长亭抽出纸巾将自己的桌面的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起身,他端起一片狼藉的餐盘,加快脚步。

世界上的确没有那种可以连续笑十分钟的笑话,但是这个学校里却有,换句话只发生在特定的人的身上才会出现。在一个明知道自己正在嘲笑他的人面前嘲笑他,难道不是最有趣的笑话?最关键的是啊,笑是会传染的。

他们分明正在嘲笑自己啊……为什么正义就必须与邪恶对立,为什么光明就必须与黑暗敌对,为什么人多即是正义,为什么正义总是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宋长亭想不通,他能做的只能是加快脚步,将嘲笑与孤立撇在自己的身后,只是可惜自己的肩膀不够宽厚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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