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体会到眼前这一位父亲的爱,她一直渴望的父母之爱。

男人又拿出一块上好的紫檀木,刚要刻字,忽停了下来:“你娘这一胎怀的艰辛,连顿饭都吃不饱,也不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他自言自语:“若是个男孩可以叫长桢,若是个女孩该叫秋橦。”

想了想,终是拿起了刻刀,一面一个“桢”字,一面一个“橦”字:“你那块紫檀木来的稀奇,这一块虽也是紫檀,却只是寻常,是要委屈你的弟弟妹妹了。”

可谁活着,没有委屈?

见女童呆呆的望着自己,乌黑的眸子一片澄净,男人将女童拉到身边,从怀里摸出饴糖:“来,棽棽,叫爹爹……”

不知为何,沈秋檀心里酸酸胀胀的,她努力的,几乎是拼命的想发出声音,可是连眼珠都不能动一下。

“爹爹许是看不到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出世了。”男人看着沈秋檀的眼睛:“棽棽,你记住,离开这里,离开济北州,如果有一天,爹要是不在了,你要跟着你娘好好活下去。”

他的影子越来越淡薄,声音也越来越轻:“其实,傻着也没什么不好,若是醒来必须要品尝痛苦,爹爹宁愿你永远都不醒来。”

…………

沈秋檀却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橘黄小猫呆呆的缩成一团,显得有些仓惶。

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尖尖的耳朵听见冬夜的寒风直直吹透了柴房,争先恐后的闯进她的心里,叫她遍体生寒。

沈氏秋檀?她寄身的这一具身体也叫沈秋檀么?可为何她并不觉得这是别人的身体?

窗棂被吹得呼呼作响,小猫的双眼仍旧有些呆滞,她觉得方才的“梦”不像是梦,反而像是回忆,而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具身体里,就像是她本来就像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

只是之前的十年,她不在这具身体里而已。

而且,她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来“恢复记忆”。好多别处听来的话语和梦中的话交织在一起:

“刺史府的大姑娘都十岁了,还是个不会开口说话的傻子。”

“傻子还占着这么好的院子,听说原来那位大人特别宠着那傻子。”

“我的女儿,十岁了。”

“我们棽棽长得可真好看,也不傻,只是不愿意开眼看这个浑浊的世间。”

……

越来越多的话充斥在耳边,沈秋檀的呼吸急促,原先那位沈刺史全名叫什么?他的女儿又叫什么?还有原来脖子上的那块紫檀木牌呢?

她撒开小短腿,奔跑起来,感觉心都要跳出胸口。

她跑出了刺史府,跑到了城门前,只要再往前一点,她就可以跑到城门外,她就可以看到城头上挂着的首级。虽然她看不清梦中的脸,可她肯定的想,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她就一定能够认出来!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又犹豫了。

他们真的要这样相见么?

那是她的爹娘啊。

她恐惧,她不敢看,心中的悲伤越聚越甚,最后都化作了满腔的委屈与恨意。这一刻,曾经的沈秋檀与异时空的沈秋檀渐渐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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