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半个月后,全市人口普查开始了。工作人员特别注意的是各家各户停学休学在家待业的,十五岁以上的青年人。人口普查的工作员大多是各办事处各居民委员会的干部,她们人熟地熟,要查清谁家有没有、有几个这样的孩子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不到十天,便全部查清,罗星自然首先是在“劝其回乡”的“黑人”之例。罗星走的前几天,天天在家收拾菜地,修整房子,特别是房顶漏雨的地方全都换瓦抹泥的弄得好好的。听说罗星要走,二傻急得直哭,还跳起脚来破口大骂那些上门来劝罗星回乡的居委会干部。那些干部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半路上堵着罗星让他尽快离开。
罗星走的头两天,全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总动员令便在广播中反复播放了。所以,同学们来跟罗星道别时也是心事重重的,反倒是罗星劝了大家很多话。罗星说农村眼下是苦了点,那是因为农村文化人太少了的缘故,很多地方连初小生也算是文化人,宝贝疙瘩。同学们最低也是高小毕业,到农村肯定会有用武之地的。尤其像淑光这样的同学,在城里老也找不到正式工作,整天在家里忙家务,外出找零工,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到农村兴许还能有事做,有出息。动员报告说下放农村是锻炼思想,三、五年就回城的。到那时大家都二十出头正年青,兴许能分配一个好工作那不是好事儿吗?
白梅也说:“听说不下农村的人一十八年不介绍工作,那可就惨了。三十多岁还没工作,那不成了老姑娘啦?没有工作的人可不容易找到对象的!”
这一说,连虹羽也忍不住笑了。
兰兰笑着:“白梅你不是学裁缝吗?哪天好好给人家做条短裤,人家不是会跟你对上象了吗?哈哈哈……”
白梅说:“死贫嘴,老跟我抬杠。这裁缝可不是人干的,婆婆妈妈,扯扯拉拉、缝缝补补,拼拼凑凑的破活儿,烦死人了,我才不爱学呢!”
大喜说:“哎,白梅,你刚才可说错话了,你说裁缝不是人干的,那……”
兰兰抢着说:“对呀,那你妈呢?该怎么说?”
白梅气得小脸通红,半响也回不出话来。
邵林笑笑说:“白梅,别生气了,人家两个人两张嘴一个鼻孔出气,你哪是人家的对手?以后邵哥们帮你,好不好啊?”
白梅说:“去去去,都不是好东西。虹羽,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写不写申请啊?”
虹羽说:“当然写。要不老在城里打零工,吃闲饭?罗星说得对,我们谁也不是千金小姐,吃苦怕什么?兴许以后能更有出息呢!家说对不对呀?我们要争取在一块,就要大家一道写申请,争取第一批上山下乡,这样才能分到一块。好不好?”
兰兰说:“一定要下乡去吗?我妈说舍不得我走,我也舍不得她,昨晚上我跟妈都哭了,我妈哭得好伤心的。”兰兰说着,眼睛都红了。
淑光也说:“我妈也哭了,我走了,我们家,我妈、弟弟妹妹们,谁来照顾,唉……”
白梅说:“唉唉唉!你们就会叹气就会哭,你以为我妈舍得我?虹羽她妈舍得她吗?这不是中央的政策,***的号召吗?再说了,听说乡下果树多极了,桃子李子柚子桔子不要钱买,尽管敞开吃,你们不去呀,到时候别后悔!”
虹羽说:“如果,我们下乡的地方像电影朝阳沟那么美,我倒希望能够一辈子呆在那里。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多么富有诗意呀!”
罗星听了,对虹羽看了看,嘴欲张又合,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兰兰抢着说:“哟,诗人,又幻想开了?我妈说那是电影,拍出来哄人下放的。哪儿真有那么好的农村呀!”
罗星说:“怎么没有?我们山区就是那样,山果山花多着呢!到了秋天,柿子金黄,枣子鲜红,那山里红更是满山遍岭到处都是,哪怕你撑破肚子也没人朝你要钱的。”
兰兰说:“虹羽,听见没有?跟罗星一起去吧?他当栓保,你当银环,不是正好吗?哈哈哈……”
虹羽的心怦然一动,一时涨红了脸,竟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梅说:“好啊,死贫嘴兰兰,竟敢欺负起虹羽来了!看我不扁你……别跑!”
邵林说:“得得得,什么栓保、银环的。好青年志在四方,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要去,哪能专挑好地方去呢?是不是?这次运动势头大着呢,愿去得去,不愿去也得去。好在咱们都是一个办事处明天办事处召开动员大会,大家一起去,一齐写申请,分到一个地方也好互相照应,就这样说定了。罗星,车票我已给你买好了,明早我去送你。”
罗星说:“给,这是车票钱。”
邵林说:“别别,哥们一回,这点钱就算我给你的学生买几本书,几支粉笔的,以后我们约好了去吃你家乡的山里红,好吗?”
罗星说:“那当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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