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地,楚十州,香伊城之东二十里,有一条小河,此时正有三个十五六岁的男童在河里洗澡。日薄西山,把河水也映红了,三个男童赤身裸体在河中嬉笑打闹,而他们的身上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显是被人打的,有的已经差不多好了,有的看样子还是新伤。但这三人,并不管这些伤,只顾想出坏招来戏耍同伴。过不多时,三人洗完了,也闹累了,便爬上了岸,穿好衣服,并排躺在岸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三人都是向西望去,迎着夕阳的余晖,晒在脸上只感觉暖洋洋的。躺在中间的男童开口说话道:“你们两个饿吗?”刚说完便听剩下的两人齐声说“饿”,左边的男童继续说道:“能不饿吗!他娘的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饭,本来还计划着扒几两银子买包子吃呢,谁能想到扒到了个练家子!”右边的男童补充道:“哎,不错了,没被打断手脚已经是咱们捡着了!”三人沉默了片响,显然是在回想白天扒窃被捉挨打的事。左边的男童拿手肘怼了怼中间的男童,说道:“紫英,你有什么打算啊,也不能老是这样啊,这咱们什么时候能成为绝顶高手啊,你说是不是啊,青豪。”这最后一句是对右边的男童说的。还没等那青豪搭腔,便见这个被叫做紫英的男童坐起身来,望着夕阳,极其认真地说道:“我需要十两银子!”剩下两人也坐起身来,看他如此认真,便互相对望了一眼,青豪问道:“需要十两银子?干嘛啊?”紫英一副高人的模样转头望向青豪,似笑非笑地说道:“带你去醉香楼啊,找你的小翠姐姐,以解你的相思之苦。哈哈!”还没等青豪发作,那右边的男童也来调侃道:“这十两银子也就够打发打发龟奴和老鸨,连让青豪摸一下小翠姐姐的手都办不到。哈哈。”只见得那青豪骂了一声娘便跳下青石,指着还在坏笑的两人的朗声说道:“贺金雄,于紫英,今日我林青豪便要与你们大战三百回合,来吧!”说着便向贺于二人冲去。笑骂声中,三人已打闹在一起。
打闹了多时,三人更觉肚中饥饿,便在树林里的果树上采了些野果随便吃了,回去的路上只盼望着能够抓到只野兔。三人边走边闹,还捡了树枝充当宝剑,玩得不亦乐乎。此时正直盛夏,所以天还没全黑,三个小孩儿虽身在城外荒芜之地,却并不感到害怕。没过多时,便能看见前方有座破庙,此庙便是三人栖身之所了。三人本是小村子里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但没有父母管教,所以越来越淘气,乡里乡亲为此颇为头疼,有一次把村里的一个屠夫惹急了,便将三人狠狠打了一顿,三人咽不下这口气,便离开了村子,来到香伊城,靠扒窃维持生计,过着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生活,运气好了,偷上几个铜板买几个包子,运气不好,自然要被当街打骂。这座破庙位于香伊城外十里,是三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栖身之所,开始只觉阴森恐怖充满煞气,但两年下来,这里已成为三人的家了。
三人有说有笑,于紫英走在最前面,一把将庙门推开,但看见庙中的情景,便楞在原地不动了,剩下二人此时也来到他身旁,只见得庙中院里坐着七八个大汉,各个粗犷凶悍,而且都在盯着他们三个看。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两方人都没有说话,但诡异的是,三人听到了呼噜声,没错,仔细看去,正有一个大汉躺在庙堂前枕着门槛在睡觉,呼噜声显然是他发出来的。于紫英开始打量起这些人,总共有七个,手里都有兵器,穿着粗布麻衣,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山贼土匪之流。此时,那群大汉已收回望向三人的目光。贺金雄拉了拉于紫英,小声说道:“看他们的穿着,绝对是江湖上不入流的角色,估计是土匪。”于紫英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各位兄台,在下是香伊帮尧舜堂帮众,不知各位来我家有何贵干啊?”他们三人自然不是什么香伊帮的人,如此说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些山贼,毕竟,在这香伊城方圆百里,没人敢得罪香伊帮。而这番话说得也有模有样,吓唬吓唬跟他们差不大的小孩是绰绰有余。只听坐在院西的一个大汉开口说话了,此人三十岁左右年纪,双手拄着一柄钢刀:“呦,毛长齐了吗,孩子?你这自曝家门可以啊,要不是你处在变声期,我倒是真信了。”“哈哈哈。”一阵笑声从其余的大汉口中发出,笑声过后接着是一阵打雷般的呼噜声。于紫英虽然能说,但此时却是有口无言,确实,他也知道他的声音还很稚嫩,尽管腔调练的很老道,但声音却是自己改不了的。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就见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说道:“七弟,你没听人家说吗,这土地庙是他家,他们应该是土地帮的。”说完又是一阵哄笑。这土地帮乃九州第一大帮,没有之一,三人知这刀疤汉是在嘲讽他们。于紫英见唬不到这些人,态度顿时软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嘿嘿,各位好汉,我们三个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唯一的财产就是这处破窝,你们不能抢占了我们的窝啊!”只听得正对着庙门而坐的大汉冷哼了一声,此人四十岁左右,一把大胡子垂在了胸口,说道:“谁要占你们的破窝了,我们赶了几天的路,在这歇歇脚,明天一早便走。”声音低沉沙哑但却不难听。三人听他这般说便放下心来,于紫英开口说道:“各位好汉想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我们万分欢迎,绝不打扰。”说完示意贺林二人关上庙门走进院里。
三人进了庙堂,都不敢大声说话,便小声议论,各使眼色。林青豪问道:“你们说这些是什么人啊?”于紫英答道:“嗐,山贼呗,你看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幸好咱们没钱,否则就惨了。”贺金雄骂了声娘说道:“希望他们言而有信,明天一早就走。”
而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三人寻声望去,只见破庙的木门应声向院内飞来,直砸向那黑胡子大汉,那大汉并不慌忙,等得木门快要砸到自己的时候,右手一扬,将木门打飞出去,又是“砰”的一声,木门落地,摔得稀巴烂。接着一道人影闪进庙内。三人至此才发出惊呼之声,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看得他们目瞪口呆。那进来之人扫了一眼坐在院中的众人,便开口说道:“你们便是新世界八鬼吧,我跟了你们三天,今天,就要将你们除掉!”声音不卑不亢,说得甚是正气凛然。这群大汉并不站起,依旧坐着,听到他说这话,那黑胡子大汉便说道:“恩,我们知道你跟了我们三天,我们也正是你所说的八鬼,不过我有两个问题要请教一下你。”那人也不废话,说道:“在下凤鸣府慈云派弟子钟天庆,说你第二个问题吧。”这江湖人碰面往往第一个问题便是“阁下是谁”,所以这钟天庆便抢先回答了。三人在屋内将外面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听那进来的男人说自己是慈云派的便心中一惊,这慈云派乃是楚十州中排得上号的名门大派,派内弟子无一不是绝顶高手,此时再看这钟天庆,一身锦衣玉服、宝靴金冠,腰间宝剑更是熠熠生辉,腰杆笔直,不到三十岁年纪,确实是一副名门大派得意弟子的样子。贺于二人对望了一眼,脸上均是笑意,此二人想的是,这八个人定是为非作歹的恶徒,要不然也不能让人称为八鬼,而这钟天庆就是来斩妖除魔的,等他将这八鬼打发了,二人便上前拜师,学武是三个人做梦都想干得事,难得碰上名门大派的弟子,当然要求他收入门墙了。而林青豪也是对这钟天庆充满了向往,心想着行侠仗义的大侠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黑胡子大汉开口说道:“第一个问题,我们八鬼与你并无过节,为何要将我们除掉?第二,我们等了你三天,你为何此时才现身?”钟天庆心想此人并不询问自己是谁,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他又说等了自己三天,难不成自己刚跟上他们就被发现了吗?不可能,此人定是吓唬自己,要说他对自己的轻身功夫也有几分自信,就凭这几个恶鬼,还不至于被发现。于是说道:“新世界的贼寇悍匪人人得而诛之,我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自然跟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势不两立。至于我为何此时才现身。”说着望了眼屋内的三人,“自然是怕你们加害这三个孩子了。”三人听了顿时又对这钟天庆好感增了三分,同时也心中暗喜,此人如此侠义为怀,那一会儿拜师学艺的事又多了三成把握。
那被刀疤汉叫做七弟的大汉此时正一脸不屑,开口嘲讽道:“我看你是想扬名立万,打败我们后,借这三个孩子的嘴,将你的英雄事迹宣扬出去吧。这如意算盘倒打得不错。”钟天庆听他这么说顿时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似乎是心事被人拆穿,只见他“仓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剑,指着那七弟骂道:“新世界贼人,果然无法用语言沟通,受死吧。”说着左手掐剑指,双脚点地,猛地持剑向那七弟刺去。屋中三人已被这招震撼到了,只见那钟天庆好像离弦之箭,快如闪电,眨眼之时已要刺到那七弟的眉心。那大汉竟还不起身闪躲,而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钟天庆的剑气震得无风自动,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七弟并没有举起钢刀格挡,而是伸出右手一掌迎向那钟天庆的剑尖,只听“砰”的一声,接着是几声脆响,那钟天庆手里的剑竟断成几节,而他也被这一掌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钟天庆内心此时的震惊当真非同小可,自己乃名门大派的弟子,在慈云派年轻一代弟子中,自己也算数一数二的,如此推想,自己在九州大地上年轻一代剑客里也应是佼佼者,而这八鬼呢,他早前听师父说过,乃是新世界里九流的角色,自己竟连其中的一个都打不过,而且还是一招落败,怎能不叫他震惊害怕。其余众人显然没想到他如此不堪一击,屋内三人也颇为震惊,心想着这个名门大派的弟子看来是虚有其表啊,竟连一个山贼土匪都打不过。刀疤汉哈哈笑着说道:“姓钟的,你也知道我们新世界贼人的手段,你要是想活命,就乖乖把我大哥的两个问题回答了,如敢骗我们,你就别想走了!”那大哥自然是指黑胡子大汉。钟天庆此时哪里还敢充什么英雄好汉,他知道,新世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于是慌忙挣扎坐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回答起那两个问题,先前不可一世不卑不亢的模样早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他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最是不能废话,只听他说道:“得罪几位大爷实属小人一时利欲熏心,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而在这破庙现身,确实是想借这几个孩子之口宣扬出去。”他由于受了伤所以说话断断续续、连呼带喘。八鬼听完都是冷哼一声,心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屋内三人也是一阵气绝,本来对这钟天庆倒是十分佩服,但此刻只剩下鄙视了。
只听得那七弟又开口说道:“哎,看来你们九州的人倒都很喜欢猪鼻子插葱。”说完向屋内的三人望去,只吓得他们一个机灵。此时众鬼都看向那黑胡子大汉,显是在询问该怎么处理这个钟天庆。而钟天庆也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这个八鬼中的大哥,同时还剧烈地喘息咳嗽着。一时之间,气氛陷入了沉默,只有那睡着的大汉发出打雷般的呼声。屋内的三人此时也很紧张,倒不是担心那钟天庆的安危,而是怕这八鬼一会儿加害于他们,本以为只是几个土匪山贼之流,但此刻却知这几人是恶鬼魔头,心中都想,今天可真是倒足了霉,白天扒活被抓挨打不成,这晚上家中又来了不速之客,可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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