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听说他老爹把他卖给老板抵债哦。”
“是喽,人家还真是金贵欸,咱们可比不起。”
已经快要到上班的时间了,所以来的人越来越多,从孟洄身边路过时,要么就是或高声或低语的讽刺嘲笑,要么就是远远绕开,唯恐避之不及,祸及自己。
还可以上学的时候,起码还有乔小飞这样的朋友,可来了这里,他就再也没有一个同伴了,没人肯和他站在一起。
少年的心里难过得要命,可他到底是孟祥的儿子,孟洄一把将散落在额前的刘海撸了上去,也不管不到一秒钟就又重新落回额前的头发,就这么手插着口袋,脚踩着人字拖,面无表情,极其潇洒地进了公司大门,走去了新人的练习室。
“Harvey,你的身体实在是太僵硬了,律动,律动懂吗?“
上午的课是现代舞,事实上这也是孟洄最讨厌的一节课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台上安安静静地唱歌,一定要像只马戏团的猴子一样,滑稽的表演只能让人发笑。
可就算是如今粉丝遍布整个Z国的几个前辈也难以逃脱边唱边跳,扭动四肢的命运,他的抗争除了会得到公司的警告,其他的什么都得不到。
孟洄想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不一般“的新人,根本没有和公司抗争的余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心甘情愿地任人摆布,扭动肢体做那些令人作呕的动作。
他喜欢的是摇滚,他喜欢的是林澜骏那样抱着吉他上台的真正的歌手,而不是做一个让人发笑的小品演员,所以每次练舞的时候他都会顶着一张臭脸,凡是长眼睛的都能一眼就看出他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名为“我不配合“的气场。
所以他成功地为自己赢得了舞蹈老师的注意。
“腿压下去!“
这也是舞蹈老师对付孟洄老一套的把戏了,无论是孟洄还是那些围观人等都丝毫不感到惊讶,不知道多少人立马把头转过来等着看孟洄的热闹。
压筋,对于这些年纪已经不小的男神来说从来都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当舞蹈老师开始在孟洄身上加力的时候,他都能明显感觉到孟洄在疼得发抖。
身上承受的力量越来越大,两条筋像是撕裂一样的疼。
孟洄极熟悉地低下头去,掩饰因为咬牙忍痛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
他原本就是极好面子的,被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看热闹,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可总不会再被他们平白看了笑话去。
就赌着一口气,孟洄虽然觉得这次好像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疼,但他却死死忍住,甚至连发抖都想要强自抑住,不知是少年人的烈性,还是家道中落负债累累之后对尊严的格外看重。
孟洄痛得有些耳鸣,他感觉世界很吵,但他根本就不知道是那群人的嘲笑,还是只是自己的幻听,他只能感觉到痛,汗水从他的身上、脸上铺天盖地地淌下来。
对跳舞完全不感兴趣也不了解的孟洄当然不知道,他之所以会觉得要命的疼,不是因为在拉筋,而是因为在拉筋的时候抽筋了,然后丝毫不缓力地继续压,所以才会觉得前所未有的痛。
其实这时候围观的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孟洄再掩饰,他们也都看得出来,像他这样已经十六岁才刚刚开始练习舞蹈的身体强行拉筋会是怎样的疼痛,这样的孟洄,一时竟让他们有些失语,不知该怎么嘲讽和看笑话了。
都是吃这碗辛苦饭的人,他们当然清楚得很,这世上唯有努力和认真是不可以被嘲笑的。
……
这一天,孟洄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从上午的舞蹈课,到下午的吉他课,再到晚上的乐理课,孟洄身上从干到湿,再从湿到干,如此反反复复,旁人只怕难以知晓其中滋味。
孟洄悄悄摸进家门,门口依然给他留了灯,他知道,这是妹妹给他留的。自从他回国之后,他晚上时常因为上课或者其他而回来很晚,但是妹妹都会给他留灯。
孟洄从来都不说,但他其实一直都很感动,可你若是让他去说什么感谢或是感动的话,外表很拽内心却极其腼腆内向的孟洄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孟洄悄悄地去里屋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妹妹,然后又摸回了自己的房间,洗完澡之后,孟洄把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床上,下意识地摸向了倚靠在墙边的吉他,但手又缓缓放下。
孟洄很累,但他却不觉得有多么辛苦。无论是家里的经济压力也好,外人的嘲讽也罢,他只将这些当成是自己生来就理应背负的责任,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他时常会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外在的声音,不需要放在心上。
更何况,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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