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代,府城的叫法便在“州”与“郡”之间改来改去,府城主官的官号也随之在“刺史”和“郡守”之间改来改去。自肃宗皇帝以来,府城主官官称其实该是刺史,但长年以来,即便官场众人在口头上也懒得区分,叫郡守也好,叫刺史也罢,人还是那个人,管的事也大致都是那些事。
历朝历代都有地方官轮换制度,可唐末乱世,天子政令不出都门,节度使也只管得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地方官轮换也就成了无源之水。县令还好说,多少能轮的开,可刺史就没有多大的腾挪空间了,因此一州刺史只要不得升迁,在一处干上十年八年都是常事。就如眼下的忻州刺史贺元景,在这把交椅上已经坐了整整七年。
茂源邸店中的打斗开始不久,就有巡城兵士发现。只不过远远观察后,带队的伍长觉得这场面不是自己手底下这几个大头兵能料理的,于是派人飞报城卫营和刺史府。
彼时虽三更已过,贺刺史却恰好还未入睡。贺刺史虽说年近五旬,可在床笫之间着实是宝刀未老,此刻正在新纳不久的第五房小妾锦榻上酣战不休。跟随他多年的心腹管家在接到报告后,心急如焚,掂量了一下轻重缓急,咬咬牙跺跺脚,来到姨太太房外闭着眼大喊“茂源号出事了”。
贺刺史吓得一个哆嗦,顿时一泄如注,还差点落下不举的病根。待听清是茂源号出事,顾不上出言责怪,赶紧起身披衣,留下意兴阑珊的五姨太在那里自怨自艾。
走廊下贺刺史边穿衣服边听管家禀报“贼情”,心里可就打开了小算盘。茂源邸店多年来没少往刺史府后宅拉东西东西,就连方才那可人儿的五姨太都是茂源号的东主出钱从洛阳赎出来的一位小花魁。于情于理,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茂源号吃亏。可据眼下情形看,夜袭者似乎来头也不小,要是寻常山贼或者江湖恩怨也就罢了,拼着多搭上一些衙差和兵丁,也能勉强护住茂源号周全。可自己不是不知道茂源号私底下有不少事鬼鬼祟祟,和自己也不交实底,自己看在他们伺候还算殷勤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万一要是这伙人不知死活惹上了缉捕司,甚至是那传说中的谍子房,事情可就难办了。
好在贺刺史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衣服穿好,主意也打定了。不管来者何人,先给扣上一顶“山贼入城、杀人越货”的帽子,能当场尽数格杀固然好,那就算来的真是缉捕司的人,事后也是自己怎么说怎么是;如若不能,至少也不能让这伙人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随即点齐州衙官差,也不知会别驾和司马,便急匆匆赶往茂源号。
来到茂源邸店外便看到城卫营统领韩通带着一拨人也刚刚赶到,贺刺史不由地一阵牙疼。这要是待会茂源号这帮人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自己少不得还得出点血封韩通的口。而贺刺史对茂源号的照顾,在忻州城官场并不是秘密。见贺刺史这么上心,韩通便有些幸灾乐祸。虽说刺史大人品级高过自己,但唐末以来,武官对文官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轻视”来形容,所以韩通领对贪财又怕死的贺刺史也并无敬畏。这次赶上贺刺史家后院起火,自己是作壁上观还是火中取栗,倒要随机应变了。
顾不上寒暄客套,贺刺史忙使手下皂隶冲着院里喊话,先把“山贼”罪名坐实。
韩通在一旁斜眼看着,道:“贺刺史人还没到,就知道是山贼入城?断案够神速的啊。可真要是让这么一大伙山贼无声无息地进了城,我城卫营的兄弟们不得掉脑袋?”
贺元景皱皱眉,道:“韩统领言重了,这伙山贼狡诈异常,兴许是多日之中分批入城,长期潜伏也未可知。城卫营的兄弟维护一城治安,素来辛苦,本官一向记挂在心。州府本已备好钱粮要去营中劳军,只是近日公务繁忙,竟耽搁了。明日我便遣人送过去,不知韩统领是否方便?”
韩通笑道:“刺史大人抬爱,韩某哪里敢不方便。”
贺元景眉头稍稍舒展:“那眼下这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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