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孟氏

萧蓁蓁按按眉头，今日可真是热闹。她正想说不见，孟氏姐妹却已经进来了。萧蓁蓁心内一阵厌烦，她年少时这样好说话吗，随便什么人都能在她的院子里来去自如?

“蓁蓁姐!”孟琦拉着姐姐孟媛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进来。

萧蓁蓁微垂着眼嗯了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把镶满各色宝石的匕首，这正是她刚刚在库房里找到的。显然谁都不会想着送一个女郎兵器，这把匕首也是装饰性大于实用性，好在开了锋，不至于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既然都进来了，萧蓁蓁也不能说直接把她们赶出去，三人于是都跪坐在矮榻前。木槿拿出茶具，开始为三人煮茶。

“听说蓁蓁姐被猛虎抓伤了，怎么不在床上歇着？”孟琦不过十一岁，两边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端的是天真可爱。

萧蓁蓁风轻云淡地看了她一眼，想起几年后那个身段娇弱，楚楚可怜的少女，可真是女大十八变。

木槿看萧蓁蓁又走神了，忙替她回答:“是我劝女郎不要躺着，以免现在睡过去，晚上便睡不着了。”

孟媛容色清丽，她比萧蓁蓁大一岁，行事向来稳妥。孟氏姐妹是萧父手下一位颇受倚重的门客之女，那人英年早逝，留下妻子和一双女儿，萧父怜她母子三人，便收容她们住在萧府。萧蓁蓁和这姐妹二人也算相伴长大，平日相处也无主仆之分。多年后的萧蓁蓁之所以还记得她们，是在洛阳城破后，没能逃走的孟氏姐妹做了匈奴王刘成的侍妾。而这个刘成，如今正在洛阳城中作人质，不久之后小叔叔还会狠狠得罪于他。后来攻打洛阳城的主力正是刘成，在孟氏姐妹的指引下，刘成找到小叔叔的墓，开馆鞭尸。萧蓁蓁死死握住右手的匕首，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小叔叔并没有葬在萧氏祖坟，若没有孟氏姐妹，刘成怎么会知道小叔叔的墓?如何会在死后还遭到这样的屈辱!

“蓁蓁这回可真是吓得不轻，都无心打扮了，竟披散着头发见客，好在我们不是外人。”孟媛温柔笑道。她看着萧蓁蓁那一身衣裙，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这世道可真不公平，像萧蓁蓁这样任性的人偏偏投了一个好胎，自小便娇生惯养，一生下来就得了三郎君赐字蓁蓁。而自己……她还有一年便要及笄，如今托身萧氏，虽不算奴仆，终究前途渺茫。长到至今，她没有一天不小心翼翼，到底什么时候她能任性一回?

“听说你受了伤，我特地将我娘母家以前制的一盒祛疤膏带来了。”孟媛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圆形的小木盒放在矮榻上。“听我娘说，这药膏再灵验不过，再严重的疤痕也不会留下痕迹。”

“是吗？”萧蓁蓁努力回想前世有没有这一出。

对，当然是有的。不过不比现在是托词，前世她是真的受了伤。当时她真心把孟氏姐妹当做自己人，可涂了这药膏后，她背上的疤痕不仅祛不掉，反而还开始溃烂。她前去质问孟媛，她却搂着她的寡母哭得停不住，孟母甚至跪下给自己磕头，说是她不知道这药膏药效已过，好心办了坏事，求她原谅。这一幕，恰恰被她父亲看见，他不但没有帮她讨回公道，反而指责她飞扬跋扈，要逼死孟家人。小叔自然是护着她的，父亲和小叔大吵一架，最后此事不了了之。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母女是真的好心办了坏事，若没有意外听见孟氏姐妹的对话，萧蓁蓁差点也以为是真的。

当时孟琦指责孟媛为何要在孟母送的药膏里做手脚，孟媛原本不肯承认，孟琦步步紧逼她才松口。只说自己鬼迷心窍，求她不要宣扬。也是那时，萧蓁蓁才知道，孟媛竟是一心恨着她的。恨她锦衣华服，恨她亲人疼宠，恨她自己什么也没有。两人是亲姐妹，孟琦自然是答应了。而萧蓁蓁想揭露这一切，却没有人信她，毕竟孟媛从来都是一副温柔和顺的模样，谁能想到她心里全是对萧蓁蓁的嫉妒。那时萧蓁蓁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即便她提了这件事，就连小叔叔也以为她不过是在报复孟媛，只哄着她，却不信她的话。

重来一次，竟还是旧事重演，萧蓁蓁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