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茳的循循善诱之下,被煽动地热血沸腾的齐适高渐渐将齐氏的海上实力吐露出来。

齐氏世居吴中丹阳郡,前唐时改为润州,后又改回丹阳。因有练气术,齐氏祖上曾以武博富贵,在前唐曾入仕为武官,后来家道中落,渐渐衰败,族人却仍聚居一处,以祖产为生,勉强度日。直到齐适高的祖父齐琮这一辈,为了求活,几个兄弟仗着身负武功咬着牙去海边贩私盐,这才逐渐摆脱了穷日子,日益发展壮大。

从贩私盐起家后,齐氏身边聚拢了数百条汉子,并与主掌运河水运的漕帮及太湖水贼搭上了关系,齐琮等几兄弟为人豪阔四海,讲义气,又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很得江湖中人的赞誉。齐氏从漕帮和太湖水贼以水运货物获利这一方式受到启发,决定也参与这一行生意,毕竟贩卖私盐是杀头的罪名,不是长久之计。只是内河航运的路子基本被漕帮垄断,只好将目光投向大海。那时,他们并不知海运的利润会这么大,只是抱着闯一闯的想法,才踏出这一步的。

这一步踏出去,登时变得海阔天空。开始几年,凭着从漕帮借来的几条内河船,仅沿海跑几趟松江北上登州或南下杭州的短途海运,货物以生丝、米粮、瓷器等大宗货物为主,再顺便打劫几艘落单的商船,都是贩私盐出身,干的就是杀头的买卖,到了大海之上,自然更是无法无天。几年下来,不但赚得盆满钵满,更是在东海之上闯出了偌大名头,有时连各地官府的买卖也接过来做,齐氏凭着不要命的狠劲,东海上一张飞鱼旗便能震慑一众宵小。

到了齐适高父亲这一辈,齐氏已经是拥着五艘两千石沙船的大海商,东海齐氏更是享誉江南,航线已渐渐拓展到福州、倭国、新罗一带。一直到五年前齐适高接手,齐氏更是壮大为拥有十八艘两千石沙船、一座大型船坞、船工一千三百余人的豪商了,航线更是远达广州、高丽和女直。

听到这里,裴茳也暗暗咂舌。奶奶的,看不出这齐适高实力这般强悍。后来想想也是,没有这般强悍的实力,就不会成为长兴候郑宪府上的座上宾。朋友基本都是对等的,实力相差太大的人,一般不会在一个圈子里混。

“除此之外,我齐氏在沙洲岛还有一处秘巢。那里还有三艘三千石沙船,五百余人,都是在海上做没本钱买卖的……”齐适高咳嗽一声,说出这股外人并不知晓的力量。

裴茳眼神一凝,指着地图上的崇明岛,问道:“你说的沙洲岛,可是这里?”

齐适高点头道:“正是。岛上百十年前原有一个小镇,名叫崇明镇。后来却不知何故逐渐衰败,变得无人居住了,可能是沙土贫瘠,无法耕种得食的缘故罢。我祖父偶然发现之后,便将秘巢设在了该岛上。”

果然是崇明岛。崇明岛在前唐贞观年间才逐渐从海里涌现,是长江出海时携带土沙冲积而成,最初分东沙和西沙两岛,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沙逐渐北移,又消失在海中,西沙却渐渐南移,变得越来越大。崇明岛的变迁,正是沧海桑田的最佳写照。

裴茳不由兴奋异常,这是一处风水宝地啊,正天赐我也。以此岛为基,休养生息数年,时机成熟后,再俯冲舟山群岛和台湾岛,沿海一带便尽入囊中了。有了这一连串的岛链,进可参与中原争霸,退可在海上遨游世界,谁人可以阻拦?到那时,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真正活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当然,这些心思暂时还不能跟齐适高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着急。

“齐大侠,既然你坦诚以待,小子也不能藏私。我有几个设想,可以解决海上定向问题,并大大提高船只抗击海上巨浪侵袭的能力,这些都是航海的秘技,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齐适高惊的跳了起来,道:“什么?你能解决海上定向问题?”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吃惊了,但仍旧数这一次最让自己震撼。航海难就难在于辨别方向和定位上,茫茫大海,四处都是海水,无边无际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方向,所以到目前为止,依旧只能靠海岸线来判断自己行走的方向正确与否,也正因如此,无法开展远航。而这个少年,却号称能解决海上定向,怎能不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在某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少年根本不是人,而是鬼神一样的人物,如若不然,小小年纪怎能渊博至此?

“当然。如若不然,我拿什么筹码跟你结盟?凭天青玉酿?那必然是不够的。”裴茳笑道。

齐适高的眼神瞬息万变,激荡不已,原来这少年真正的底牌在这里。

有地图,有海上定向,有抗巨浪技术,这才是具备了远海探险的真正资格。没有这些东西,所谓的远海航行必然是一句空话,前面这少年画出的饼,自己永远吃不到。什么带一千甲士横扫大陆,只是妄想罢了。然而,若是拥有海上定向和抗巨浪技术,那齐氏才能成为海上的绝对霸主!即便在自己有生之年不能做到,经过一代代的拼搏和努力,终会实现。

这是个能让自己家族主宰大海的千年良机啊!岂能就此放过?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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