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已过了四更天,故而四下里阵阵黑夜天寒愁散玉的气息。

那童爷却不紧不慢地又喝了几口浑酒,他原不是个擅酒的人,因而就这几口,便就红了脸,又配上他的形容枯槁,活似个路边潦倒落魄的花子。

等了些时候,见他益发不吭声了,谢梨安想唤他醒来,但又怕将他惹恼了。反复寻思道:好容易寻着个人愿带着自己在这楼里转转,过了今夜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断不能废了这大好的机会。

这般想来,便大着胆子喊了两声,却不见他动弹。

又伸了手想将他推醒,却听那童爷长长地打了个酒嗝,蓦然瞪大双眼叫嚣道:“你以为我童大爷醉了?好小子,我清醒着呢!你怕甚么,怕我跟那些腌臜泼才一样?好囚攮的们,仗着自己有个了不得的靠山了,都把自己当大爷了!一个个的孬种倒也翻了身,这帮辱门败户的慌贼,混沌浊物,还敢叫大爷俺受这般委屈!呸!不曾将他们计较,到一个个地想着来害老子,活腻了!”

这童爷看来酒品不好,但凡有些醉了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开始骂人。

一顿酒胡话,闹得谢梨安立在一旁有些尴尬。听他话底满怀愤恨,也不知所骂何人。但若这醉酒之话里还存了但凡三分真,想来这童爷当年也会是个人物了,偏落得个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下场,也不知其间有怎生凄惨。

复又干等了一会儿,只见童爷站起身,好好伸了个懒腰,叉着腰便自顾向着一条黑暗小路走了。

谢梨安急忙跟上,趁着这档口,他便问道:“童爷,我向您打听个人。”

“说!”

“那莞柠姑娘可是个人物?”谢梨安试探道。

“她?”闻听问的是她,童爷似是登时清醒了,捋了捋小胡子道:“我不过是敬她上头人,又见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与她计较罢了。什么人物,仗着自己走了几趟差事,就认不得自己是谁了。也是摊着那势利眼的萧景愁,心甘情愿听她使唤,但凡换个谁,哪里会愿意听这小丫头片子的。”

谢梨安听他这般敷衍,断是不满意的,只附和着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也不知是什么厉害的人物,竟让童大爷也这般敬重。”

那童爷听出他话中意,便挑了挑眉毛道:“你想激将我?可别在我面前耍这等心思,公子是纯朴之人,单是进了这辞凤楼已是为难你了,若再逼你学他们的尔虞我诈,岂不是罪过?我也不想瞒着你,但有些人的名字若是说出出了,便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了。我这里只能说,这菀柠姑娘,可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许多哟!还是不去招惹为好。”

谢梨安听罢愈发想问下去,但童爷话已说到如此地步,想是再问什么也都问不出了。

“不过谢公子,我瞧她对你可是真心的,竟还处处晓得照顾你,不容易啊!”

“许是我对她无用,故而不曾被她当做眼中钉。”

“你对她无用?”童爷不可思议道,“我虽不知内里,但却敢说你对她是一等一的有用。这楼里,没用的都给赶出去了,留下来的要么是用人的,要么是被用的,你既不是用人的,就是被用的那个。”

这话倒是说的有理,几日来谢梨安也看出了,菀柠并非当日初见之时那个天真少女,城府可谓深不可测,怎么会轻易便依了自己?

“你说没用的才给赶出去,可我听说大夫人就是被赶出去的。”

“你哪里听得的?”童爷忽而便得严肃,谢梨安便晓得这大夫人的事儿不似菀柠说得那样简单。

“听丫鬟说的,说大夫人是因为作风不检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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