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你甭管,快走吧!天高砸不死人,地大饿不死鸟。该死球朝上,仰八叉儿尿尿,流哪儿是哪儿。别慌,把你的布衫留下。”
“二怪,好兄弟。”这个宁折不弯的汉子,激动不已,紧紧把二怪抱住,久久不愿分开。号子吩咐二怪,照看着老冒叔和水利她娘俩,天总会有放晴的时候。
二怪说:“我知道,你快点吧!”
号子走了,朝着黑乎乎的大山撞去……
天已黑得一片日蒙日龙。二怪把醉死的七叔放平展,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七叔盖上,背枪去了金鸡洼。金鸡洼离六里岗最近,来回不过两袋烟工夫。回来的时候,二怪肩上扛着一只山羊,是从金鸡洼偷来的,径直朝山里边走去,一气攀上老爷岭。来到断头崖前,二怪把号子留下的布衫往山羊身上一包,撂了下去,空谷里回荡起一串儿闷闷的响声。
二怪禁不住有些恐慌,圪蹴到枯杈树下吸烟。吸足吸够了,一跺脚骂道:“娘那×,脑袋割了当夜壶踢,破上啦!”二怪举枪朝崖下放了两响,如释重负,一路唧咛着小曲,向回走来。
走近六里岗,但见七叔披着衣裳,静静坐在那里等他,二怪吓得魂不附体。心想这老爷子,咋回事,莫不是着了神仙?喝恁些酒,咋就睡这么一会儿可醒了。原本打算着背上醉死的七叔回去交差呢!这下全完了。二怪惊慌失措,心中暗暗叫苦。
“七……七叔,您咋可醒了?”
“咋醒了?喝醉不能装死。你小子,安得啥心,拿恁好的酒景老子。号子呢?”
二怪一时上慌,结结巴巴说:“他,他龟孙,见你喝醉,拔……拔腿就跑。我就追……追到山里,眼看撵不上,我就开……开了两枪,也不知打住没有,反正……反正我亲眼看见他掉下断头崖,这……这不是,我拾了他一只鞋……”
七叔若有所思,嗫嚅道:“一只鞋,又是一只鞋……二怪,看你那熊样。死了去球,反正送到县上也是死,早死早托生,过二十年他又是一条汉子。号子心里要是明白,这可不怨咱爷们。走吧,回去交差。”
“回去交差。”二怪长长舒出一气。
“二怪,回去可不敢说我喝酒。”
“我不说,七叔。”
“二怪,号子跳崖死了,是咱俩亲眼看见的,可要一模样儿说。”
“一模样儿说。”
二怪上前把七叔搀起,七叔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二怪,我日您娘,成天说你是个囟球二百五,谁知你小子还怪透气哩。”
二怪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里。他哪里知道,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能。七叔在上路之前就嚼了一大把葛花,又泡了两大缸子茶叶水灌进肚里。这葛花是深山长的,解酒神效。七叔怀里早预备着一个小酒瓶,他是注定要喝醉的。只不过二怪性急,一停下就把酒瓶掏了出来,还是好酒,七叔自然借坡滚驴,用二怪的好酒先醉了。二怪并不留意,七叔喝那一瓶子酒,有一大半顺嘴角都流到了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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