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夫人不善饮酒,又上了年纪,不过是拿嘴唇碰了一碰酒杯,便算是领了晚辈们的心意。
这一顿家宴直闹到将近亥时,才算是结束,丫鬟仆妇们将一切收拾打扫干净,众人又喝了消食茶,略吃了些果子点心,方才散了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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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曲宏被圣谕留于宫中,又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孟氏心里难免牵挂,回了房也不急着洗漱歇息,只呆呆地坐在灯下出神。
见孟氏这般模样,陆嘉月自然也放心不下,便留了下来,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却没多久,曲宏与曲松回来了。
孟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迎上去问道:“回来的这样晚,究竟是什么事?”
曲宏与曲松皆是一脸疲累,春霞捧上了热茶,曲宏接在手中,啜了两口,才缓缓道:“今日早朝,佥都御史梁绍宽,参了两淮盐运总督佟白礼和关铭一本。”
孟氏十分意外,忙追问道:“什么罪行?!”
曲宏神色凝重,沉声道:“梁绍宽上奏,言佟白礼与关铭暗中苟合,瓜分两淮官盐税银逾百万两,佟白礼更是暗渡陈仓,做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
孟氏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你也在户部,可会受到关铭牵连?”
曲宏顿时皱了眉头。
一旁曲松忙笑道:“母亲关心则乱,倒忘了父亲素日的为人了。”
孟氏怔了一怔,想起曲宏为人老成,为官多年,素来谨小慎微,从无半点逾矩之举,便是在成日里与钱银打交道的户部,也能做到清正廉洁,于是吊在心头的一口气这才松懈了下来。
“是我一时心急,糊涂了。”孟氏叹道。
“圣上正是信任我为人,才留我问话,”曲宏拿茶盖轻轻撇着茶水上的浮叶,沉着的语气里不失自傲,“其实关铭的那些手脚,我亦有所耳闻,不过并没有实证,兼之他向来信任左侍郎李通,两淮的官盐税银之事,也只交给李通处理,个中曲折底细,也只有他二人清楚。”
孟氏又问:“那圣上可已有决断了?”
曲宏点点头,“明日双管齐下,关铭李通押入大理寺待审,另诏佟白礼回京述职,”说着,搁了茶钟,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紫色官袍,“圣上最恨官员结党营私,而两淮盐运积弊已久,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圣上亦有所察觉,故而梁绍宽的这一本参得正中圣上的心意。”
孟氏默了片刻,轻吁了一口气,幽幽道:“别的也就罢了,那梁绍宽可真是——这一本参上去,算是捅破了天了。”
曲宏却笑道:“梁绍宽是从大理寺出来的,原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进了都察院不过一年,参了大小近十名官员,以致朝堂上下几乎人人对他又惧又恨。今日更是参了佟关二人,这般忠直无私,不畏权贵,我对他倒是敬佩得很。”
孟氏轻哂了一声,淡然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名声虽有了,却白白与人结下了仇,这样的事,我倒不愿意你去做。”
曲宏仍是笑,“妇人见识,胸无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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