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笑嘻嘻的脸色猛然一收,仿佛满腹都是浩然正气,挺起胸膛道:“如果我仅仅相当一个画师,那么画技便是我的立身之本,我当然要竭力争取名望。”

“可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果上不能为国效力,下不能解救亿万百姓困厄,作画名气再大,即便名震天下,除了满足一己私欲又有什么用?”

听着杨绍那刻意压低却仍然慷慨激昂的声音,韩紫萱心弦震颤,透着晶亮光芒的眼眸扑闪扑闪的,仿佛站在眼面前的是个一心救国救民的顶天大丈夫。

这是在府衙和扬州城传遍了臭名的衙役?

她没觉得杨绍的话有假,除此之外,想不出合理的理由让人放弃大画师的名气。

“身怀绝技,不为一己私欲,世间像你这样的人是很少的。”

韩紫萱目光闪闪,想起所知道的那些读书才子为了名利争破头,胸怀志向竟不如一个在官场毫无出头希望的衙役。

“你错了,我没说自己没有私欲。我的私欲说起来简单,愿天下太平,万民安康,愿我华夏结出更加丰硕的文明成果,万古长青,生生不息而自强。”

杨绍的声音很轻,落在韩紫萱的耳里却有雷鸣之势:“我杨绍,愿为此奉献毕生的心血和所有的力量。这在我看来,比单单作点画更有意义,成就也更大一些。”

“你……有匡扶天下之志?”韩紫萱娇躯一颤,无论史书还是当下,多少文人如杨绍般慷慨陈词,到头来要么蹉跎终身,要么空洒热血豪言。

只在谈论时一抒胸臆,让人敬仰,然而并没有多大用处。

当今时局,她多少知道一些,蹙眉道:“无道昏君,成天躲在宫里做木工,值得天下人呕心沥血效忠?”

若非杨绍仅仅是个衙役,这样的话她可不敢对人随便说出。

受到父亲的影响,和读书人乃至士大夫们一样,韩紫萱认为天下便是家天下,大明是皇家的。若皇室无道,士人的忠心便要大打折扣了。

而且在许多文官眼里,已经十几年不上朝整天忙活木匠活的天启皇帝无疑是个昏君,还放任魏忠贤祸乱朝纲,效忠之心自然涣散。

“昏君……不按士大夫们的要求当皇帝,便是昏君啊。”杨绍喟然一叹。

自己所知道的崇祯皇帝很想获得士大夫们的认可,想当个明君,压制宦官,自废厂卫,煤山自缢前才发现被士大夫们忽悠了,却为时已晚。

杨绍无意和韩紫萱辩解什么,淡淡的道:“天下不只是皇家的,更是亿万民众的,他们才是我大明我华夏的根脉,我不想看到根脉被毁。”

韩紫萱仔细一想,似乎有所明悟,却始终转不过固有的观念,言辞恳切道:“你放心吧,既然你有大志向,今天的事,我绝不往外宣扬,更不想给你招惹麻烦。”

“你父亲那呢?”杨绍知道自己颇为苛求,但事情关系到日后,打定主意不为作画的事牵累。

“我也绝口不提。”韩紫萱郑重道:“不过,以你的才华,当一个衙役屈才了,也难以受到重用。我不妨向父亲透露一下,抽水马桶并非出自韦小宝之手,而是你研制的,父亲惜才,总会让你当个小吏。”

杨绍颇为惊讶,失笑道:“你给我走后门?你父亲该不会怀疑你对我有异样的好感吧?”

“他不会觉得我会对一个衙役抱有好感,更不会多想。”韩紫萱微微蹙眉,杨绍的话有点轻佻了。

“有后门不走,除非傻瓜,多谢韩小姐了。”杨绍古怪的笑了笑:“若被你夫家知道这事,你那未婚夫婿会不会怀疑你我之间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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