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嚼着嚼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记得第一次见文婷时,文婷说“男人不好这样的”。从那时起,他就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哭了!可现在,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怎么挡也挡不住地往外淌。眼泪就这么流着,可流着流着他突然有点糊涂了,这到底在哭什么?
爷爷希望在死前看他拿一次冠军,可现在有钱治疗了,爷爷不死,他明年还可以参赛,怎么看这都是该高兴的事。
委屈?自己用一次比赛赚了120万,怎么会委屈?
屈辱?李姐的确给过一些羞辱,但好象并不过分,她或许只是阐述了别人没说出的真相。
不公?这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是这次到深圳后,体验到的不公更加明显而已。的确,在家里,再怎么穷,他也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差异感。可这里,富贵请的咖啡80元/杯,那是他在深圳三天的饭钱;文婷一顿饭6000,可自己差点因这6000元无法参赛;家里的房子估价十几万,可自己身上的衣服几十万;富贵为一个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四强名额可以出120万!而这个数字,大概父母亲一辈子都赚不到。
可反过来想,无论文婷、令狐还是富贵,他们花的钱,都是他们父母合法赚来的,他们只是含着金钥匙长大而已。
说到父亲,跟这些人家的相比当然不值一提,可在爷爷村里,父亲却是全村人的骄傲,因为几十年来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将农民的身份变成了吃皇粮的人。当然,父亲也许可以怪爷爷,如果不是爷爷地主的身份,父亲可能活得更好。可爷爷又该怪谁了呢?爷爷曾经过得很舒服,但解放了,他成了地主,什么都没了。
修文彻底糊涂了,难道这就是命?这就是爷爷非要自己去读《六祖坛经》的原因?信佛?因为自己前世造的孽,这世来还?可前世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来为他还债?
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否则诸葛亮那么牛的人也不会感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如果反过来想,不去谋事又怎知天意呢?所以,不管天意如何,作为个人,需要做的,只是谋事而已。努力了,纵使是天意不可违,那也无怨无悔。
修文好象给自己解套了,心情好了很多。他一口喝光了酒瓶里剩下的啤酒,再一看,只剩一瓶没开了。
就在这时父亲的电话来了,说信用卡开好了。修文让父亲报卡号,父亲做了个深呼吸后才道:“刚才爷爷听说了此事,他说,如果你弃权,他就直接从6楼窗户上跳下去。”修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刚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别为弃权难受,现在又该为爷爷的固执难受,他想再劝劝爷爷,但也知道,父亲打电话告知前,一定又跟爷爷吵了一架。修文只好含着泪对父亲说,让爷爷好好保重。
挂了电话,修文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了好半天才拨通富贵的电话。富贵问能不能再商量商量?你爷爷不要,给你也行呀。或者不弃权,假装输了也行,这样对爷爷有个交代。修文想了想说,我学茶时爷爷讲了很多规矩,我有很多都没遵守,但在茶艺方面不说假话,已是我最后的底线了,这个不能让。富贵说你再考虑考虑吧。修文也很坚决,不用考虑了。
挂完电话,修文开始后悔不该花钱买啤酒。家里那么紧张还让他来参加比赛,自己却花了几十块钱喝酒!
正想着,富贵的司机又来电话,说已在宾馆楼下,带了120万现金来。修文说真的不行,既然爷爷那么说了,这事就没商量的余地了。司机说:“那你告诉你爷爷,如果因为他的拒绝,孙子会吃罚酒,他还会不会拒绝?”修文直接挂断电话。
修文打开了最后一瓶啤酒,这瓶酒他本来是想拿回去问能否退了,但现在为壮胆一口喝光了。可怎么想心里还是害怕。这事不能告诉欧阳,他犹豫了半天还是给文婷打了个电话,文婷听了有些惊讶,没想到富贵会那么疯狂,一场比赛而已。但这不能排除富贵的司机自作主张,于是说明天会早点派司机去接修文,如果司机太晚没到的话,修文就自己去赛场。见修文还是紧张,文婷安慰道:“不用怕,我的司机曾连获三年全国散打冠军,他不是说了吗,同时跟富贵和东海的司机对打都不会输,所以对富贵一人的司机肯定没问题。”修文想也只能如此了。
修文望着那几个空瓶子,心想,哪怕是命中注定,那也得尽人事,听天命!无论如何,总是要去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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