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阳城,是一座充满烟花酒巷,却没有驿站的奇怪郡城。
因为自三十年前的那场“天降异象”过后,这城中的空屋子,就永远都要比来这座城居住的人多。
当然只要有人,这里的一切也自然是要被分上个三六九等,就连这如今如何也住不满的戍阳房屋也不例外。
而在这样一个多旱少雨的郡城里,一个足够深邃的井眼,也确实足以令众人争抢不休。
还在柳南时,叶重双便曾托二哥花重金购买过一张绘制于三十年前的戍阳城舆图。
这张舆图不仅记录着戍阳城曾经最为繁茂时候的样子,还对城中井眼有着详实的记录,就算是门宅内院的井眼,也没有放过。
这张舆图若是放在当年那个,还称得上是膏腴之地的戍阳,其实也并算不得什么。
可到了如今,却当真是难能可贵了。
凭借着这张舆图,那日进城后叶重双便很快,在城北一条没人愿意来的偏僻小巷里,找到了自己的心仪的住所。
初来之时,叶重双便已曾粗略探查过这间宅子。其中确实曾不乏人生活过的痕迹。只是,那屋内沉积四月有余的灰尘却早已说明,屋子的上一个“主人”最迟,也早在今年戍阳封城之前便已经离去。
这间宅子的位置虽然偏僻,房中布局和那一湾深深的井眼却都显现出了当年屋主人其不俗的财力。
只可惜三十年来,戍阳气候变化,更因无人打理。曾经几近几出的大宅院,如今只剩下了风化腐蚀后的破败景象了。
不过也好,如今这宅子不就成了只属于她自己的乐土不是?
此时,她解松了衣带,更放开了紧束在脑后一整天的长发。坐在小火堆旁,左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的捶在酸疼的小腿上面。右手中握着一只缠了破布的碳笔,正对身前铺着的那一张高价寻来的舆图涂涂改改。
这三十年来,戍阳城的建筑格局不曾有过改变。只要稍作修改批注,这张舆图便会成为当下最详尽的版本。
叶重双涂改一会儿,便觉得睡意昏沉起来。想不到,在戍阳城这一天的打探,令叶重双觉得竟要比数月来的赶路还令她疲倦。
正想要躺身睡去却听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一声木质物件坍塌的声响惊的她,睡意全无。
“轰隆隆......”又是一声。
叶重双瞬间警觉,一个起身,便扑灭了身旁的这一小簇火堆。手提匕首,沿着声响发出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绕至内院,竟发现有一间点着亮光的房间。
想想昨日,那间房间虽然不曾点灯,也切实也是自己没有查验过的。
这样想着叶重双却并未放松警惕,继续沿墙边移动,定是要去那房间窗口亲自确认一番。
透过半掩着的木窗,见屋内一个背对她的佝偻老者,正缓慢扶着一个倒了地的木质小柜,十分费力的样子。
叶重双深吸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明白,虽然在宅子的正门处并未发现有人长期来往的痕迹,却不排除宅子里确实有喜欢从后门出入的住客。
正打算回自己房中,一回身,却见到了一个并不算陌生的人影,正举着一柄木剑,朝自己冲刺过来。
这方才令叶重双反应过来,那屋内老者的穿着,不正如白日里那位说故事的老汉如出一辙!
而眼前之人,不也正是那位向老汉递水的白脸儿少年。
叶重双迅速反应,将那柄一直握于手中的匕首抽刃出来。“哒”一声响,险险的避过少年这一剑。
白日里初次相见,叶重双就曾觉得这一老一少的组合甚是奇怪。
因为在汉地,无论文化自由开放的朔国,还是总被称之为蛮夷的大越,就算是立场常常游离于道德权衡之外的戍阳也不例外。妄议朝堂旧事,都绝不是什么见的了光的勾当。
除了那些,当真吃不上饭的残年老儿,便无人会去做这样冒着杀头危险混饭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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