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阳的风沙彻底停了。

今日,那条贯穿整个戍阳的笔直街道,两端皆将迎来一次久违的开门仪式。

孟之安在昨日下午就已经离开,接送老刘头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叶重双的身上。

她早早起床和老刘头一起来到方形门边上。学着孟之安每天的样子,为老刘头把毯子铺平在石墩上,看着他坐下后,就跑去旁边的那间“不需要点菜”的酒楼,霸占那个全戍阳最好视野的位置。

这间酒楼的掌柜如今还在瑟瑟发抖,叶重双不得不怀疑是否那掌柜从来不曾害怕过他们,只是单纯的有什么先天性的“缺陷”。

不多时,白芷便推着孟之安给做的小推车,摇摇晃晃的来了。叶重双虽然看见,却并没有下楼帮忙。

今天的戍阳城太忙碌,致使至今都不见有人围拢到老刘头身旁,这倒和他身边刚刚拉出“白家素包”横幅,就排起长龙的白芷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重双也只有如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这才发现,原来戍阳城内的人竟是这样的多。烟花巷里的清倌儿们齐聚一堂,个个花枝招展,观看男人们拥挤着,将一包一包的东西送到骆驼和马的背上,最后再目送他们扬起皮鞭,前往那片近在咫尺却此生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男人们则是清点一遍货品、马匹、行囊之后,再清点一遍。做好告别故土的觉悟,挺直腰板,冲进方兴门后那片空洞洞的黑暗。

叶重双看着他们忙碌,不知为何产生了现在就冲下楼去的冲动。她就是特别想抢上一匹最烈的马,飞快的冲出去,跑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但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

不只因为她已经拥有一个商队,更因为她在五天后,很可能将面临一个陷阱一般的了断。

到那时,她可能需要给出一个理由,做出一个交代,或者直接被用强硬的手段带走。

不过她相信自己,真到那种关头,她一定可以说服说客,或者直接一刀杀了他。

……

……

令人意外的是最后的五日,商队既没有等来新的货物,叶重双也没有等到想要阻拦她出城的人。

倒是地窖的工程已经完工。原材料的供应问题也在吴三友的牵线下,被一只正好要返回汉地的商队接手。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可白芷却还是每日不见笑颜。

每日夜里白芷都梨花带雨,就好像短短十数日的相处,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一般。

叶重双起初还宽慰她,只是那时候才清楚自己也必须从那段一度沉迷其中的安逸生活里抽离出来。

于是,叶重双开始慢慢的远离白芷的生活,抽丝剥茧一般的将她的痕迹一点一点的从她的生活中剥离。

最终在一个无风的夜里,不打一声招呼的消失在了房间里。

今夜的叶重双重新换上了那身火一般颜色的女装,就如初来戍阳城时穿的一模一样。

她轻声地关上房门,打算绕到后院,最后检查一遍老刘头房间里的碳火。推门就看见老刘头一夜无眠的坐在火堆边。

“呦吼吼,要走了呀。”

“嗯要走了,最后来看看您。”说着叶重双在老刘头的对面坐下来,用一根木棍挑弄着火堆。

“白芷那小姑娘知道吗。”

“没说,怕心里也早就有数了。”

“她这两日确实有点心不在焉的,谁叫你对她那般重要。”老刘头说这话,身子摸索着再次向火堆前靠拢。

“其实我不太懂这种感情,明明只短短的接触了十几天,为何彼此却这样的放心不下对方。”

“人活着一辈子,过得从来都只是几个瞬间,那些瞬间虽然短暂,却要比漫长一生中的任何时间都要绚烂。你为她找到了她自己,她让你体验到了安逸,你和她都出现在了对方的那个瞬间,并成为了重要的节点,割舍不下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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