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无言,静静地吹起了玉笛。姜妙听了一曲又一曲,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个清凉的怀抱将自己抱起,喃喃:“我知道了……清泉吟……会喝醉……”羲和低头看一眼怀中迷迷糊糊的姜妙,不禁失笑。

庖乙将一切收拾停当,转身走出府门,眼前却站了一人,一身白衣,浅笑盈盈:“前辈留步。”

姜妙只觉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不由一阵迷茫。随后回想起昨夜,原来是自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一定又笑自己,不懂风雅,下里巴人了吧。姜妙咕哝着,走出房门,迎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习惯性地走向厨房,却不由愣了一下——庖乙心爱的几把刀都不见了。她这才发现庖乙也不见,四处寻了个遍,不见半点儿踪影。

她一下慌了神,抓住个人便问:“你有没有见到乙父?”这一问,又愣在那里,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原来自己时运不济,八字犯冲,又抓住了齐光大丫鬟。

不过她着实没有问错,齐光确实是府里掌管人事调动的大丫鬟。

齐光见姜妙主动撞过来,心里又是畏惧,又是气愤,不答反问:“你,你还有脸问这个?”

姜妙一愣,颇有些无奈问道:“我怎么就没脸问了?”

齐光气道:“你知不知公子受皇上怪罪,被罚到冀北平叛?”

姜妙先是一怔,继而回想起昨晚羲和的话:“这次为你,已经要受怪罪了。”一时心乱如麻。

而她的沉默在齐光看来便是默认,齐光不由激愤难当:“公子天人一般的人物,何曾受过皇上责罚!如今竟被斥到大荒苦寒之地去,还要与那些刀尖上舔血的贼寇打交道,你让公子如何受得起?”

姜妙心中不无愧疚,但却不想受齐光斥责,当即不理会她,冷冷道:“羲和的事情,因我而起,我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好好地负起责任来。我问你乙父呢?”

此话一出,齐光愤怒中更带了几分嘲讽:“你那劳什子乙父见大事不妙,卷着铺盖早溜了,竟不管公子死活的。你们父女,蛇鼠一窝!你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狐媚公子,你居心何在!”

姜妙算是听出话来了,羲和北迁,庖乙跑路。她很想说不是,乙父不是这样人,其中定是有隐情,却生出百口莫辩之感。姜妙一时方寸全无,见四周聚拢过来的府中下人,个个眼中含恨,不由恍惚起来。

齐光越说越恨,尖声叫着扑了上来:“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姜妙心中正乱,一时竟未躲闪,眼看齐光扑来,众人没有一个去拉。

但齐光这歇斯里的一扑终究落了空,下一刻,她就尖叫着重重倒在了地下,而神游天外的姜妙,却被羲和扯到了身后。

“方才怎么不躲?”羲和责备道。

姜妙回过神来,只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最后低低道了声:“没脸去躲。”

羲和低笑着捏住她脸颊:“方才你听说连累了我,不是还豪情万丈,一身作事一身当,如今走了个庖乙,便没脸了?你有没有脸面,看的是我,而不是个区区庖乙。”

姜妙怔住。羲和已面向众人道:“当年我与庖乙所立乃是活契,昨夜庖乙离开,是期满回乡,由我准了的。大家不可再做非议。”

羲和又看向齐光:“齐光,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以后行事莫要如此冲动,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上报,不可轻易动手,免的坏了府里的规矩。”

齐光面红耳赤,低泣道:“奴婢谨遵公子教诲。”

羲和又扫视一圈,扬声道:“冀北平叛一事,乃是我自愿前往,与他人无尤。况且,匡扶社稷,建功立业,乃是我为人臣子的本职,何来刁难一说?诸位以后莫要再作议论,违者,严惩不贷!”众人鸦雀无声。姜妙看着羲和,一股感激之情化为暖意充盈了心底。

羲和吩咐道:“收拾行李,即日启程。沐芳。”

“公子。”从羲和房中走出的沐芳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众人见到沐芳,脸上都是惊诧之色。

“我不在的时候,王府就交给你打理了。”

“诺。”

“都散了吧。”众人顿时四散开来。

眼见众人散尽,姜妙便目光殷殷地望向羲和。羲和见状,问道:“你想随我去冀北?”

姜妙立即道:“到底是我连累于你,我理应负责,随你同行!”

羲和问道:“你不去管你的乙父了?”

姜妙脸色一黯:“乙父既是自愿离开,我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况且,就算去找,我也毫无头绪,他既不曾留言与我,自然也是不想让我去找,我又何必去费那些事呢?所以,你到底让不让我……”

羲和笑道:“我又未说不可,何必如此紧张?”

姜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深觉不可思议:“你这……是让我去了?”

羲和无奈道:“留你在府里,还不知会再闯出些什么祸事来,我必须得将你放在眼皮底下,牢牢看住才好。”

姜妙已是喜上眉梢,一扫颓态,向羲和行个军礼,高声应道:“遵命!”羲和见她俏皮模样,不由也是一笑。

冀北,姜妙想道,虽然还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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