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官员尚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报复,此刻仍沉浸在酒足饭饱之后的片刻慵懒之中,因血液皆向胃肠涌去,此时的脑筋便不如往日里那么灵光。

便是这一点迟钝,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此时,众官员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发难。为首的合虚县令郭壁起身笑道:“这宴席已毕,殿下也该把意图告知我等了吧?不知殿下有何赐教啊?”

羲和半躺在太师椅上,以手支颐,星眸微闭,说不出的慵懒风雅,他闲闲撩起眼皮,先晕出一个极为亲和的笑来,才缓缓开口:“羲和心直口快,也不愿与各位大人多绕圈子。今日,咱们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吧。”

他说着,手中拿出半枚黑底嵌金的虎形符来:“此乃父君交予我的半枚虎符。各位大人也已将羲和晾了许久,这下马威想必给的也是十分够了,各位不妨见好就收,干脆地将那另外半枚虎符交予羲和如何?”

他这一番话当真是直截了当,半点弯绕都没有的,其他官员见他形貌温雅,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直接如此说,个个都没有做好准备,一时齐齐面色一变。

一旁的姬恒也是大惊失色,他小声道:“羲和公子如何能这般问?冀北官场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他这样子胡来,当真以为他是王子便能无碍吗?”

姜妙扑哧一笑,拍拍姬恒肩膀安抚道:“莫要如此担心,我从跟随羲和以来,从来都只见别人在他手下吃闷亏,从不见他吃别人的亏的。他这样做看着简单粗暴了些,实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信你再看看,看这些官员可有什么特别?”

姬姮定一定心神,又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将在场的诸位官员细细回忆了一遍,忽然,他心中一动:“莫非……这些人,都是文职!”

姜妙目光中略带赞许:“正是了。这文臣呢,比之武将,花花肠子更多,但骨头却也要软些。这些人位高权重,顾虑甚多,手段迂回,又少决断,凡事讲究留三分,知情识趣,不容易与人鱼死网破。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回旋的余地,而他们手底下比之武将更为不干净,而一旦被住了把柄,反而要好拿捏得多。”

姬恒复又望向座下脸色不定的诸位官员:“所以羲和今晚专拿这些文臣开刀,是他觉得这些文臣要比武将更好对付?”

姜妙笑道:“你别不服气,他年纪虽只略长你几岁,手段却是十分老道的,就连你主子我也曾狠狠着过他的道。你与他处境也相似,如今便好好学着便是。”

此时那些官员终于回神,便开始老神在在地打起了太极:“殿下所说,我等也明白。只这兵符之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广,实在不是我等仓促之下便能定下决定的。殿下不若等我等回去之后,好生商议,再做决定。”

羲和笑道:“我父君派我前来,本就是为平叛,这兵符如今已在我手,怎么我想要调个兵,还要再三商议呢?莫非,诸位是怕我得了兵权后会掣肘镇中事务,断了诸位的财路不成?”

他说话温声细气,言辞却如此辛辣,着实让一众混惯了官场的老油子深感不适。郭壁只擦一擦额上的细汗,便听一旁的县丞黄觉开口道:“荒唐!羲和公子何必出如此污蔑之语!我等一心奉公,绝无贰心,今日却被公子妄加揣测,真是岂有此理!某一定要上表陛下,让他老人家秉公决断,还我等一个清白!”

羲和抬头看他一眼,笑道:“黄大人何必如此冲动?莫非诸位不记得家中所丢的账簿了么?”他说着,将手边的书简轻轻一抬,“既然诸位都自认清白无辜,那羲和也只能将这些书简送到沬都去,与我父君观赏一番,由他老人家来胜裁了。不过,既然诸位个个问心无愧,想必是没什么好怕的。”

他行事如此不留余地,在场的官员对视一眼,已是动了杀心。只见一人袖袍微动,忽然被羲和叫住:“长史大人,且慢动手。”

冀北长史萧玘面色微动,便听羲和接着道:“我知道诸位已在门外埋伏了数百刀斧手。诸位今日肯来,自然是知晓羲和拿住了诸位的把柄。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羲和区区一王子,只身来到冀北,既无朝堂之权,亦无母族之势,即使搜罗到什么无关痛痒的证据,想必也不能为难到诸位,只消将羲和再此地灭口,再向朝廷报以战死,料来也没有什么人会去追究。”

他一番话将在场众人的心思剖析透彻,忽然粲然一笑,令那些官员有些不寒而栗:“羲和一弱质公子,不曾在朝堂做事,因此行动起来便很不懂官场上的章法。但如今父君有令,羲和既要担其职,少不得要担起责任,便也只能用自己的道理来办了。我的道理么,便是如要为我所用,总要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才好,最好连着性命也一起交予我,不然我却是不能安心。如今诸位既已将把柄交到我手里,我也不再客气,总是要将诸位的性命也一起握在手里的。”

他说完这番话,稍稍停顿,有几个脑袋灵光的官员已是面色大变。

黄觉捂住腹部,惊道:“你,你在酒菜里面放了什么?”

羲和微微一笑:“黄大人果然机警,恐怕如今腹中也是隐隐作痛吧?难得诸位如此赏脸,竟这样轻易便将我这酒菜吃下了,想来是我羲和太不懂官场上的规矩,手段略粗暴了些?这些酒菜里也没放别的,只是些许宫中的秘药,羲和也是为自己保命,只要诸位乖乖听话,不为难于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诸位。当然,若是诸位有什么意见,或是动了心思想要自己寻一下解药的,大可一试,羲和绝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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