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午七点,第一班去港城的渡轮从广省码头出发。

码头前,一个中年男人举着张从纸箱上掰下来的硬纸块,歪歪扭扭的写着苏渐白蒋北离六个字。

这男人穿的颇为寒酸,身边跟着两个背着大包的小孩,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李燕华助理找到这一大两小三人时,海边冷,中年男人跺着脚对俩小孩说:“见了李姨,要会嘴甜,小苏我不担心,蒋北离,你别总哑巴一样的不说话。你不比小苏,还占着个亲戚名头,你就是去人家家里吃白饭。”

小助理走过去,男人没看到他,还在继续说,感慨道:“你们俩也是走了运,去了港城能留在那里,就别回来了。”

看着硬纸牌上的字,小助理在这人面前站定,出声喊道:“哎,这就是那两个孩子么?”

男人和小孩一起抬了头,中年男人立刻放下了举着的牌子,看着面前穿着体面的年轻人,搓着手讨好笑道:“您是,不是燕华来接孩子们吗?”

小助理答道:“李总忙得很,没有时间亲自过来,我是李总的助理,我来也是一样的。”

昨天电话里也是这样交代的,只是没能见到李燕华本人,男人脸上露出失望。小助理从兜中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笑道:“李叔,麻烦你带着两个孩子从山东跑到这了,跑了大半个华夏,这红包您拿着,千万别拒绝,不然李总回去要骂我。”

男人盯着红包,脸上的失望神色落下,眼中露出了喜意,嘴上却说:“这怎么好意思,我本来就要来广省打工,这钱你拿回去,这是瞧不起李叔了。”

助理心里想,穷成这样有什么让人瞧得起。他递着红包,两个人假模假样的推拒一番,男人才把红包收了。

收完红包,就像银货两讫,男人红包塞到裤兜中,一手推一把两个小孩,教训道:“跟着……”才发现李燕华助理连自己姓什么都没说。

男人只好尴尬的继续说下去:“跟着这个叔叔走吧。”

助理也不想浪费时间和这中年穷酸男人打交道,对着两个小孩他神色缓和了些,张口说:“别叫我叔叔,叫我张助理就行。你们两个跟紧我,不耽误时间了,有什么问题上了船再问我。”

张助理说罢,伸出手对着两个小孩:“行李给我吧,怎么带这么多,到了李总家里,都不缺你们穿用的。”

说着,伸了手要帮忙拿行李,两个男孩却不敢真给他拿,张助理也不肯自己空着手,两个男孩背着大包袱。两个小孩只好把包袱小的那个给了张助理拎着,重的那个俩人左右互助的一人一手掂着。

和来广省打工,顺便捎带自己一起来的李叔告了别,两个孩子迈向了离开大陆,前去港城的前途未卜的人生。

那被唤作李叔的男人,本来也该就此转身离开,只是他不禁的看着两个穿着半旧衣服的男孩,很有些吃力的拎着包袱,跟着穿得体西装的男人向渡轮走去。远处一抹朝阳在海岸尽头熠熠生辉,这远去的三人组合,码头的人都会多看两眼,他们这个组合一眼看去,两个孩子的穿着和那青年明显不该是一路的人。

李叔喉头微动,张了口想喊一声,渡轮鸣起了笛,码头一阵骚乱,要上船的人都跑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害怕自己误了这班前往港城的渡轮。

张助理也带着两个孩子迈起了腿,在周围人声杂乱的喧嚣中,李叔嗓子动了几动,没喊出来的那句话,他沉默的转过身离开了。

你们两个,要好好活着。他心里想到。

费了一番功夫,害怕给张助理添麻烦,两个孩子使了劲儿迈着腿拎着不轻的大包袱,跟在张助理身后一路跑上了渡轮。

张助理也怕错过这班轮船,再等就要下午,他送完孩子还要回工厂,最近忙得很,他本来就是新人,手头工作更加不敢耽误,所以被派来接孩子,接的还是要到阮家寄人篱下的穷孩子,他心中是很有怨言。

因此看着对着俩小孩虽然摆出了好脸色,实际上看着两个小孩跟着他没掉队,就自顾自的只管挤开人,不顾身后两个孩子走的艰难,最后找到了人少的甲板栏杆前,靠着栏杆喘了几口。

两个男孩跟着在清晨微冷的码头跑出了一头汗,见张助理停脚了,俩孩子才喘着气把手中的大包袱放在了张助理放下的小包袱边。

张助理转过头看他们两个,看模样都不错,只是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孩子,吃的应该更不怎样,两个小孩都很瘦,勉强胜在没有瘦的不健康。

“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张助理对他们两人说,想到了阮家,笑了,“你们到了李总家里,什么都会给买新的,这些旧东西都白带了。”

“你们两个谁是蒋北离,谁是苏渐白?”

皮肤白一些,更瘦一些的男孩怯怯答道:“叔叔,我是苏渐白。”

张助理看他一眼,发现就算是这副瘦弱模样,也能看出来是个清秀好看的男孩。

张助理笑道:“喊我张助理就行了,叫我叔叔都喊老了。”

苏渐白想再说什么,张助理又去看另一个男孩。

蒋北离却是一直不说话,都是苏渐白主动开口询问一些问题,张助理上船前说有问题问他,真上了船便是一直兴趣缺缺的不怎么耐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苏渐白问题。

苏渐白很懂得看人脸色,况且得到的回答也都是敷衍,来来回回都是“李总家非常有钱你们不用担心”这个意思,他就闭了嘴。

过了会儿,张助理对他们两个交代:“你们站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接杯热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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