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福建总兵、南安伯郑芝龙来说,泉州是他的心脏,沿海是他的地盘,闽中是他的后院。

尽管他并没有征伐天下的野心,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对福建任何能威胁到他的力量,都心生警惕。

“高羽”这个名字第一次入他耳的时候,是在去年岁末,巡抚吴之屏数次让他调兵剿灭盘踞在大田的张山,顺带提到了高家堡。因为高家堡距离虎豹关就一百里,虎豹关一过,就是泉州地界。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在年初了,这个没什么印象的“高羽”,竟然带着一帮巡检,抄了张山的老窝大田县。

他起初还认真关注了一下,但了解到这个巡检队只有三四百人后,又失去了兴趣。

他麾下佣兵数万,战船三千,海船上万,打遍东亚海面无敌手,如果加上依附于他的海盗、海商等附属,至少能调动十五万人;荷兰人、葡萄牙人都被他揍出了翔,甚至把手都伸到南洋去了。

高羽的三四百人根本对他够不成什么威胁,一帮“小朋友”打打闹闹,随它去,一个适度混乱的福建反而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他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半年,这个“高羽”竟然拉起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并且摧枯拉朽的攻占了尤溪县,又裹挟两万民壮,克南平,如同彗星一般崛起。

这一下郑芝龙坐不住了,卧榻之侧的“小朋友”一下长成了少年,并且把他屋后的十字路口给占了,若是不管,福建有变天的可能性。

只不过,这种事自然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因为他此时带兵进入福州,正和弟弟郑鸿逵商量迎立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登基的事。

迎立唐王一事,郑芝龙本来不愿,因为清廷那边已经派黄熙胤接洽了他,并且许给了一个侯爵,这对没什么陆权野心的他来说,已经很满意

但弟弟郑鸿逵在长江边惨败一场后却对满清颇为敌视,想要取得佣立朱聿键的大功,大展拳脚,这让他有些犹疑不定。

所以,他去信给镇守在泉州的心腹施福,让他出兵,以福建总兵的名义,勒令高羽交出尤溪、南平和大田的城防,最好能伺机吞并他的队伍。

一句话,福建是他郑芝龙的地盘,不容他人染指。

施福接到郑芝龙的命令,让麾下参将梁立和侄儿施琅带领三千兵马,过虎豹关进入延平。

高羽手上的情报发出之时,这支兵马已经出永春前往虎豹关。

老爹已经先一步回高家堡,召集屯垦堡的一部分能战之人入驻高家堡,打算坚守到自己回援。

按照时间估算,高羽情报到手的时候,郑家军已经到达了虎豹关,距离高家堡不足一百里。

军情十万火急!

高羽立刻下令常柴镇守南平,自己率领高家军主力,星夜兼程回师高家堡。

“快!快!不要磨蹭!药袋举过头顶,不要打湿了!”

苍峡渡口,上百竹排纷纷靠岸,张龙冯大宝一边指挥竹排靠岸,一边大声喊道。

为了加快速度,高羽放弃陆路,收罗和打制了上百竹排,顺着建江漂流而下,在苍峡上岸,如此可以缩短半日的时间。

此刻高家军全军上下的心情和高羽一样紧迫,不论是高家堡的人还是屯坑堡的人,家人家业都在高家堡附近,若是高家堡被人抄了,刚刚开始的美好生活,就要被打断了。

还不等竹排完全靠岸,兵士们便高举着鸟铳和弹药袋,跳进齐胸深的水里,飞快的上岸。

靠岸的竹排全部推离岸边,让它顺水飘走,免德形成堵塞。

……

此刻虎豹关通往高家堡的群山之间,一支三千人的兵马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朝着高家堡进发。

主将梁立骑在马上,与施琅齐头并进。

施琅看向两边狭窄的古道,有些担忧道:“梁叔,这里的谷道延绵十数里,是打伏击的绝佳之地,咱们是否暂缓行军,探查一下?”

梁立笑笑,“琅侄不必担忧,高家军的主力远在南平,不可能那么快赶到此地设伏。”施琅乃泉州施家的后辈新秀,饱读兵书,很受郑芝龙和施福青睐,就是胆子小了些,太过谨慎。

施琅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两侧的山谷让他感觉有些压抑。

如果高羽在此,一定会两眼放光。

明末初著名的海军将领,施琅,年纪轻轻就投身郑军中,饱读兵书,最善水战;郑芝龙投清之后,郑成功与父亲决裂,率郑家余部在金门坚持抗清,施琅也率部加入,并且屡立战功,却因为与郑成功谋略不合,加上小人挑拨,最后被排挤打压,无奈之下,只得转投清朝。

抗清势力为此失去了一名得力战将,满清则如获至宝。康熙年间,清军攻占台湾的主将,就是施琅。

用兵谨慎其实是作为将领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品质,梁立对此显然没有正确的认识。

施琅的担忧其实是对的,若是高羽在高家堡,肯定会想办法打一次伏击,伏击不成阻击也可以,不然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地势。

可惜高羽此刻离着高家堡,还有一天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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