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孟潮挥挥手,穿着校服的蓝色身影在拐角处消失。未然盯着拐角处潮湿的石砖凝了凝神,转身推开门。

“砰!”

一声响亮的声音在未然的脚下响起。

浓重的酒气从地上升起来,直冲向未然的鼻尖,未然扶着门的手泛出骨节的白。

“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一个方脸的男人皱着眉头,褐色的眼珠仿佛没有焦点,在空中漂移着。严厉的话语便从黄色的齿间挤了出来。

未然不满地瞥他一眼,只见发胖的身子深斜着凹进沙发里。一只腿搭在茶几上,一只腿和身体一样被沙发吞噬,眼睛半睁着。嘴角挂着一丝不规则的透明涎水,手里紧紧地攥着半瓶白酒。

这是她的父亲,她眼中的长者,小时候会抱着自己走街串巷、教自己三字经的爸爸,却在失去工作后,成为一个浑身散发着混合啤酒和汗臭气味的酒鬼。

未然忍不住头顶发热,这热从上而下,熏到眼眶上,眼前的景物像水草一样浮动了起来。她快速地从父亲身边跨过,眼泪成斜线打在父亲的皮肤上。

父亲以为是蚊子,嘴巴像牛反刍一样咀嚼着,手掌拍在了眼泪落下的地方。

嘟囔着:“娘的,家里又多了个白眼狼!”

“妈,他又打你了!”

未然看到妈妈消瘦的颧骨上有一片乌青的大包。

“什么他,他是你爸爸。”母亲停下手里剥菜的动作,厉声呵斥道。

“不是,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怎么会是他这样?”

未然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

“好了!好了!妈妈不该对你那么凶的,别生妈妈气啊!”

“妈…”

“你也别怪你爸爸,你爸爸在学校兢兢业业,却在升迁的时候被人诬陷,还被罢了职。他心情郁闷很正常,你要理解他。”

“妈……”

未然走出厨房,看看客厅中已经睡着的爸爸,转身回房间拿了一床毛毯,盖在了爸爸身上。

孟潮在门口听见未然家里传出了啤酒瓶碎地的声音,下意识转身朝未然家走去。

“潮,干嘛去?都已经回来了!”一阵温柔的话语牵扯住了孟潮的脚步。

“妈,未然的爸爸肯定又喝酒了,我去看看。”

“你看什么,小小年纪就学会看热闹了?啊!”

少妇白嫩纤细的手抓住了孟潮的耳朵,“今天不许乱跑了!你爸今天有喜事要宣布。”

孟潮拗不过,低着头,顺从地跟着牵引力走。

“回来了!快坐下吃饭,你妈妈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一位穿着休闲衣服的中年男人早已经坐在桌前,黑粗的眉毛因为微笑向两边伸展,洪亮的嗓门招呼着进门的孟潮,手指着桌子上五花八门的菜。

“爸,你快叫妈松手!啊!好疼啊!”

孟潮挣脱了妈妈手指的钳制,捂着自己发红的耳朵。

“都已经快十八岁了!还向你爸求助,羞羞!”

少妇用修剪极好的指甲轻轻的在脸上滑了几下,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嘲笑着孟潮。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哈哈哈哈!快坐下来吃饭。”

男子朝母子俩挥挥手,肥胖的脸上泛着红光。

“爸,妈说你有好消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

孟潮遗传了爸爸的剑眉在发光的眼睛上面上下抖动,期待地望着爸爸。

“你爸升为学校的校长了!”

被孟潮盯着的男子试图抑制女子喷薄而出的话语,却已来不及。女子激动的声音抢先一步,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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