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染都想让气氛尽量活跃起来,可是美惠就是一言不发,她从美惠的眼睛里发现一种叫做恨意的东西。也许这恨意来自她小的时候,妈妈不顾一切地离开,也许来自法国生活的不愉快,当这种恨意一旦产生就会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发挥得淋淋尽致。
“你妈妈病了,对于一个病人我们不能苛求太多,如果能帮助到她是最好的。”陈染很小心地说完,看了看美惠,她依旧不说话,仿佛对陈染说的话,根本就无所谓。美惠受到的伤害是她不能想象的,弄不好这个孩子也会发病,陈染不敢再往下想。
车里依然寂静无声,甚至连顶顶也像是受到了传染一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阿姨,我妈妈是装病的。”美惠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寂静,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比较突兀,也比较刺耳。因为她用了超出平常声音的几十分贝来说的,以求让人相信她说的话确凿无误。
陈染禁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会呢?”说完了她也后悔了,这句话正好反驳了美惠,她正需要人肯定她的话,因为她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是不可否定的。
“会的,阿姨。她为了我爸爸能留在法国她就装过,可是我爸爸还蒙在鼓里。”美惠继续说道。
“可是。”陈染还想说可是这次有医生的证明不会有错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一次伤害她,于是她尴尬地笑道:“是这样啊。”她知道美惠此时只是决绝地相信她自己是千真万确的,不容置疑的。
“是的,阿姨。她为了达到她的目的是不择手段的,哪怕装病。”美惠又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很沉痛的往事,触到了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让她怀疑起现实来。
空气变得凝重,无人再说话,就像是置于深深的海底,等待救援。
顶顶是最不适合这种话题的,因为他从小就有爸爸妈妈无微不至的呵护,无所顾忌又天经地义地享受着这份爱,怎会体会到失去母爱的痛苦。母爱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理所当然该享受到的爱,也是这个世界送给新生命最合情合理的一个拥抱,可是美惠的妈妈走了,这个伤疤留在她的身上是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痛。更何况美惠是一个非常感性的孩子。她的感受要比别人伤痛十倍,甚至都不止。
顶顶小声说道:“美惠,你妈妈为什么要装病呢,不会的。”
就是这个声音再一次触动了美惠不堪一击的神经,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会的,会的,会的。”三个会的说完后,就大哭起来,那哭声可以顶破车顶飞出去,飞到很远的地方,她终于用痛哭来缓解心里的郁闷,委屈,甚至是不甘心。
顶顶没有想到,一定没有想到,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张着嘴口,说不出一个字,就像是被冤枉触犯了天理一样,惊恐地看着美惠,看着这个以往和颜悦色活泼开朗的姐姐,一下子像是响雷一样炸响了。让他措不及防,又心惊胆战。是不是女孩子都这样,都这样沉不住气,都这样耍大小姐的脾气,都这样不可思议,都这样说哭就哭。他才九岁,他无法理解一个从小就缺失母爱的孩子,心里的悲伤是可以用汪洋大海来形容的。
美惠渐渐地停止了哭泣,看向窗外,突然说道:“阿姨,我说的没有错。”
“啊。”陈染应着,算是对她说法的一个肯定。因为她知道美惠现在需要同盟,需要帮助。即使她知道美惠有些不对劲。
她也是一个孩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空气又一次静了下来,大家像是即将浮出水面的鱼,等待着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这个季节是湖边最美的时候,梧桐树的叶片一层层覆盖下来可以把阳光遮蔽,两个孩子就在树荫下嬉戏奔跑,回归到一个孩子该有的天性。陈染希望这样的天性能够持续在他们一生的生命里。虽然这个愿望显得孩子气,但是她还是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结束。
两个孩子跑累了就蹲下来,拿起地上的小树枝在地上写着画着,只听到顶顶说:“美惠姐姐,我们画一个最想画的人,然后让对方猜猜画的是谁?”
“好的。”美惠爽快地答应了。一个人被另个人认同的方式就是这样简单,然后他们就可以变成同盟。
两个孩子在广阔的空地上各自选了一块区域,专注地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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